韩榆弯了弯眼:“多谢二哥。”
韩松强行摁下失落,依据个人见解在策论的空白位置留下批注。
批注完毕,韩松把宣纸放到桌角,打算离开。
正欲开口,眼神有一瞬的凝滞。
昏黄的烛光从韩榆左侧打过来,勾勒出一半清晰的眉眼。
另一半藏在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光暗交织,有种肆意挥洒的浓墨重彩。
韩松瞳孔轻颤,闪过一丝恍惚。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灯芯爆开的脆响。
韩松眼神逐渐清明,腾地站起身。
宽袖一扫,不慎将书本拂落在地。
韩松喉咙一紧,弯腰去捡。
然而韩榆比他动作更快,一倾身就把书捞到手里。
韩榆抬头:“二哥这是要回去了?”
唇红齿白,精致秀气。
又不像了。
韩松掩在袖中的手倏然松开,呼吸放缓:“对,你早些歇息,不要熬太晚
。”
韩榆对他的关切十分受用,笔头怼了怼下巴:“我知道啦,二哥快去吧。”
也不知方才韩松在想什么,那眼神真叫人毛骨悚然,韩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策论我给你批好了,你回头记得看。”韩松留下这一句,快步离去。
韩榆头也不抬地昂了一声,手里的笔挥出残影。
-
回到私塾,韩榆不出意外地获得一大波来自同窗的关心。
韩榆三言两语回应,开始新一轮的学习目标——院试。
在韩榆的既定计划中,最好明年参加院试。
这样一来,他就要花费比旁人更多的心血和努力。
不过这回韩榆收敛许多,不再玩命一样地学。
罗先生对韩榆寄予厚望,时常一对一地教导,这让韩榆痛并快乐着。
在院试到来之前,先来的是韩松的乡试。
八月中旬,韩松离家前往省城。
韩榆原本是想向先生告假,提前体验一下乡试。
结果假没告成,反而被罗先生留下来,为丁班的学生出题。
月度考核将近,先生却在这关键时候得了风寒,难免精神不济。
恰好韩榆这时候撞上来,先生就拉他充壮丁,将出题的重任交托给他。
韩榆看着丁班的小萝卜头们,不由想起当初刚入私塾时的场景,笑容逐渐慈祥(?):“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出一份让您满意的考卷。”
丁班全体学生:瑟瑟发抖jpg
历时两天,韩榆把新鲜出炉的考卷交给
罗先生,和席乐安去沈家做客。
沈华灿前段时间捡回一只猫崽子,正好今日得空,韩榆和席乐安都急着去和它培养感情。
虽然韩榆有了壮壮,虽然壮壮的占有欲很强,但韩榆觉得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韩榆向壮壮保证,家里只会有它一只小猫咪,所以壮壮也就睁一只闭一眼,勉强容许铲屎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韩榆和新来的小猫熟悉一番,三个人凑一桌,把先生布置的课业完成。
写完后,沈祖父几乎是掐着时间出现。
韩榆见状,忙不迭起身作揖。
沈祖父挥挥手,让三人坐下:“最近学得如何?”
韩榆知道,接下来沈祖父要考校他们近期所学,忙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地回答。
沈祖父虽然亲和,一双眼却格外锐利,任何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每当这时,韩榆都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应对。
待考校结束,韩榆惊觉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眼看天色见黑,他便提出离开。
沈祖父早已习惯孙儿的好友从不留下用饭,轻捋胡须:“灿哥儿,你去送送他们。”
沈华灿面上含笑:“走吧。”
目送一行三人远去,孙管家上前来:“老爷,可确定是韩小公子了?”
沈祖父颔首。
孙管家面带忧色:“可是阮家那位”
沈祖父淡淡道:“几年前我就明确拒绝过他,即便这回再来,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当然了,还得征求韩
榆的意见。”
“对对,这是自然。”孙管家叠声道,眼睛悄然湿润,“少爷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满意的。”
沈祖父不作声,拄着拐杖离开。
沈华灿送两人到门口,分别递给他们一盒糕点。
“这是家中厨娘新研制出来的,你们带回家尝尝。”
韩榆也不推拒,坦然收下。
不远处的巷子里,和韩榆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掀起帘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家大门。
“就是他?”
少年人声音清亮,却带着股与年岁不符的阴狠。
“沈家鲜少有客登门,这几年沈家对外往来最多的就是沈华灿身边那两人。个头略高的是今年府案首,远比另一个优秀,若是沈祭酒有心收弟子,定然是前者。”
“案首?”少年人冷笑,“一个浑身透着穷酸气的小子,凭什么得到他的垂青,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
少年人身后存在感极低的男子始终低头,鹰隼般的双眼落在马车内图纹繁复的地毯上:“二公子打算如何?”
“父亲让你护送我前来太平府,可说了让你一切听从我的吩咐?”少年人问。
青衣男子毫不迟疑地答:“是。”
少年人微微眯起眼,指向韩榆所在的方位:“既然如此,本公子命令你,现在撞过去。”
男子眼里划过诡谲的暗芒:“是!”
说罢便起身出了马车,握起缰绳,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
品相上乘的汗血宝马吃痛,在男子的驾驭
下直奔韩榆而去。
“话说榆哥儿,你家邈邈现在可能吃糕点了?”
提及韩文邈,韩榆眼神柔软:“几个月前就能吃面食了。”
沈华灿见过韩文邈一次,对他很是喜爱,立刻让小厮再取几盒来:“那你们就多带点回去,榆哥儿给邈邈吃,安哥儿自己吃。”
席乐安哈哈笑:“我这是沾了邈邈光?”
韩榆忍俊不禁,正欲道谢,耳畔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循声望去,就见一辆马车直直朝他撞过来。
风扬起车帘,少年人的脸映入眼帘。
时隔多年,韩榆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阮侯家的二公子。
“小心!”
韩榆高呼一声,拉着两人迅速后退。
韩榆与那青衣男子遥遥相望,前者凛若冰霜,后者阴鸷如毒蛇。
汗血宝马已到眼前,韩榆将席、沈二人往身后一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
“砰!”
“吁——”
马蹄贴着韩榆足尖擦过,青衣男子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以绝对刁钻的角度剐过韩榆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