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成亲后,韩兰玥也和李坚定亲,婚期在明年。
三日后,韩松动身前往怀宁县。
与他同行的,还有新婚妻子谈绣芳和一队镖师。
韩家人一路相送,直到出了太平镇。
韩松下了马车,向长辈一一作揖,嗓音沙哑:“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还望诸位保重身体。”
苗翠云悄然红了眼,叠声儿道:“好,好,娘一定好好保重身体,等你回来。”
此情此景,韩榆也不由伤感起来:“二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大伯和大伯娘的。”
苗翠云破涕为笑:“榆哥儿说的是,你就放心吧。”
韩松看向韩榆:“好好读书,记得给我写信,汇报近期情况。”
韩榆自是无有不应。
韩松一一叮嘱,韩榆敢打包票,他从未听二哥说过这么多话。
二哥他也是不舍的吧?
韩松登上马车,车夫一甩鞭子,疾驰而去。
韩家人矗立在原地,凝视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直至看不见。
韩松在奔向他的前程。
韩榆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而他,也在奔向前程的路上。
韩松走后,韩榆委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习惯。
再没人陪他晨练,也没人不厌其烦地提醒他今日要带哪几本书——明明韩榆早就将每个月的课程背得滚瓜烂熟——更没人无底线地纵容他即兴而起的恶趣味。
甚至旁边属于韩松的位置也坐了刚升到甲班的学生,韩榆跟他不熟,想说话都得转过身找席、沈二人。
好在韩榆还有两个小表弟。
渐渐的,韩榆也慢慢适应了兄长的角色。
每天早上准时敲门,叫他们起床。
一起晨练,一起吃早饭,再一起去私塾。
每逢书斋来了新书,韩榆也会带他们过去,为他们挑一本合乎心意的。
韩榆在学着韩松,慢慢成为一个合格的兄长。
笨拙但真诚。
半个月后,韩榆估摸着韩松也该到怀宁县了,就给他写信,往韩松留下的地址寄过去。
又过半月,韩榆等到韩松的来信。
不仅他,还有其他人的。
信中的韩松比平时唠叨许多,叮嘱韩榆好好读书,强调每天要练字,不要忘记背书,更不要忘记练题。
信上还说,上一任怀宁县县令接到调任文书后就迫不及待带着家眷离开了,留给韩松一堆烂摊子,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将分身乏术,所以不要忘记告诉他院试的结果。
彼时韩榆抱着张宝珠,将韩松的书信看了两遍,喃喃自语:“总说这么多,我都听腻了。”
张宝珠在
三哥怀里扑腾着小胖腿,小手一张一合,要去抓信纸。
韩榆手一抬,把书信连带信封一起塞进抽屉里:“张宝珠你越来越调皮了。”
“咯咯咯~”
小姑娘不住地笑,露出几粒小米牙。
韩榆把她在自己怀里拱得乱蓬蓬的头发理理顺:“三哥要读书了,送你回外婆那边。”
韩榆起身往外走,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冷不丁被张宝珠揪住。
小姑娘急得在他怀里一弹一弹:“不、不要!”
“反对无效。”韩榆摁住泥鳅一样闹腾的张宝珠,半强制性地送去给齐大妮。
翌日,韩榆到私塾,将韩松不远千里寄回来的书籍交给沈华灿和席乐安。
“二哥在怀宁县的一个书斋里偶然发现,觉得内容不错,就给咱们仨各买一本。”
席乐安没想到韩二哥上任后还能想到自己,很是受宠若惊:“替我多谢韩二哥。”
“还有我。”沈华灿简单翻看两页,“嗯,确实挺不错,正适合咱们这种准备参加院试的。”
韩榆笑笑,又把从韩兰芸手里顺来的饯梅分享给他俩,问沈华灿:“灿哥儿,你在越京几年,可还记得秋猎何时开始?”
“秋猎?”沈华灿蹙了下眉,努力回忆,“我好像在三岁那年去过没记错的话,秋猎应该就在这个月月底。”
席乐安爱不释手地翻着书,不忘关心韩榆:“榆哥儿你问这个作甚?”
沈华灿也想知道。
韩榆面不改色道:
“昨儿带表弟去书斋,偶然间听几个书生谈及皇家秋猎时的盛况,一时好奇。”
席乐安拿胳膊肘怼了怼韩榆:“现在咱们是看不到了,不过没关系,顶多再过个几年,你我都有机会去那皇家猎场一睹陛下和诸位大人的马上风采。”
韩榆眉眼低垂,眼睫的阴翳下藏着些微的讥嘲。
连自己的臣子都管束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服软,一个软骨头,还指望他能展露出什么风采?
韩榆表示,这是今年他听过最大的笑话。
沈华灿一手托腮:“我那时刚记事,皇家猎场上的见闻记不太清了,但隐约记得没什么意思,劝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席乐安忙追问其中缘由,韩榆则转回身去,趁还没上课,去水房打点热水。
韩榆把冒着热气的水灌入水囊,拧上塞子,再不紧不慢掏出帕子,拭去手指上的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韩榆?”
韩榆循声望去,来人是冯宁。
瞥了眼他手里的水囊,韩榆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
冯宁道了声谢,舀起一瓢水,在韩榆离开前开口:“韩榆,你打算今年参加院试吗?”
韩榆脚下一定,回眸望去:“我以为前几日去府城报名时,你已经知道了。”
在韩榆揶揄的目光下,冯宁霎时涨红了脸:“我我”
韩榆笑了声,权当看不出对方的紧张和拘谨:“忘了恭喜你,顺利通过县试和
府试。”
去年冯宁落榜,在韩榆的安慰下重振旗鼓,今年二月又一次报考。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冯宁顺利考取童生功名,还是很不错的名次。
冯宁放下水瓢,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还要多谢你当时劝慰鼓励我。”
这对韩榆而言不过是一件转头就忘的小事,而看冯宁的模样,他似乎一直记得。
“助人为乐罢了。”韩榆轻描淡写道,“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冯宁顿了顿,对韩榆的背影说:“希望你下个月的院试能旗开得胜,榜上有名。”
这样的祝福谁都不会拒绝,韩榆亦然。
韩榆回过头,掏出荷包,取出一颗饯梅丢给他:“你也是。”
冯宁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看韩榆走远,迟疑片刻才吃下饯梅。
还是很酸。
但他觉得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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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院试如期而至。
席乐安打定主意等下次院试,韩榆虽然失落,报考时却未强求他。
故而院试正式开始的前两天,韩榆和老父亲坐上前往府城的马车。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沈华灿和孙管家。
见识过孙管家棒打青衣男子的彪悍和利索,韩榆丁点儿也不担心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更遑论,临行前韩榆去了趟长水巷,韩一担心他的安危,再三恳求暗中同行。
韩一长途跋涉而归,韩榆本来是想让他休息几日的,但看在他言辞恳切的份上,还是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