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道视线投注到韩榆身上,有担忧、关切,也有幸灾乐祸与快意。
所有人都在想,这下韩榆完蛋了。
然而下一瞬,永庆帝朗声大笑:“韩榆你可真是好本事,朕起码有二十多年没见过老三失态的模样了,他那般气急败坏,可都拜你所赐啊!”
再看另一边的三皇子,因为被亲爹当众揭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比那河边的柳树还要绿上几分。
韩榆无语凝噎,只恭敬垂首:“微臣不敢,只怪微臣酒量浅薄,才会酿下大错,还请陛下和殿下恕罪。”
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在面圣与性命堪忧的双重压力下仍能保持冷静,实属难得。
永庆帝不由好奇,韩家莫不是祖上冒青烟,才会连出两个有出息的子孙?
一个韩松,虽然间接见证了他最为不堪憋屈的时刻,但永庆帝无法否定他的优秀与能力。
一个韩榆,十六岁六元及第,心性更是非常人能比。
这让永庆帝开始期待,韩榆正式入朝后的表现。
“这事儿朕做不得主,还得看老三的意思。”永庆帝一招手,把三皇子叫到跟前,“老三,你看如何?”
不待三皇子出声,十皇子就迫不及待地道:“父皇有所不知,昨日三哥让状
元郎饮酒之前就已经允诺过,无论状元郎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三哥都会原谅状元郎,还会为他在父皇面前说情呢。”
三皇子:“”
哔——
脏话jpg
“哦?竟有此事?”永庆帝抚掌而笑,“既然如此,韩爱卿你大可不必自责,老三已经原谅你了。”
韩榆眼眸一亮,里头仿佛点缀着璀璨的星辰,满是期待地看向三皇子。
永庆帝心中暗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再怎么冷静,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几分孩子心性。
若是眼神能杀人,韩榆估计早就被三皇子用眼神大卸八块了。
可即使三皇子恨不得拆了韩榆,在永庆帝笑眯眯的注视下,只能忍气吞声:“状元郎尽管安心,本皇子从未怪过你。”
韩榆闻言,立刻深深俯下身:“微臣多谢殿下宽恕。”
再抬首,面上的激动不加掩饰,眼底竟隐隐有水光浮动。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永庆帝、几位皇子及朝中重臣不由感叹,此子秉性过于纯良,犹如一潭清泉,一眼就能望到底,或许这就是沈大儒收韩榆为徒孙的最主要原因罢?
因为高中榜眼,坐在左侧靠前的沈华灿看着韩榆毫无表演痕迹的举止神态,以及视线所及范围内大家脸上的动容,陷入沉默。
“好了,这件事到此结束,韩爱卿不必再为此战战兢兢。”永庆帝话锋一转,“朕听说韩爱卿可以双手成书,不若今日为朕展示一
番?”
韩榆旋即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微臣献丑了。”
自有内侍准备好笔墨纸砚,任由韩榆发挥。
其中过程不必赘述,总之韩榆获得了一水的好评。
这厢韩榆开了个头,其他进士纷纷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
一时间,琼林苑内好不热闹。
韩榆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跟沈、席等十几位同窗出了宴厅。
四月里,正是牡丹海棠盛放的时节。
有诸多进士聚集在小花园内,边欣赏绚烂花束,边吟诗作对。
见韩榆一行人过来,便让出些位置。
“听闻诸位来自安庆书院,我等来自东昌书院,可要比试一二?”
满是挑衅意味的话语,瞬间激起了安庆书院学生的胜负欲。
“比!”
“好,那便以海棠为题。”
韩榆作为安庆书院代表人物,自然逃不脱赋诗一首。
结果自然是赢得满堂喝彩。
比试到最后,东昌书院略逊一筹。
“愿赌服输。”最先提出比试的进士看向韩榆,“敢问韩小兄弟,你拜了沈大儒为师公,为何又要前往安庆书院读书?”
韩榆有些诧异,但还是答了:“学无止境,人总要四处走走,体会人生百味,方能增添阅历,开阔心胸。”
“太平府与安庆府的风土人情截然不同,若韩某只龟缩一隅,恐怕也见识不到别样的风景,汲取新的知识。”
“原来如此,是苏某狭隘了。”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觉得韩榆野心极大。
有沈大儒一
个师公不够,还不远千里前往安庆书院,与沈华灿和席乐安平白占了三个读书名额。
如今想来,卑劣的分明是他们。
韩榆对一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偏过头与好友谈笑。
神情坦荡,更衬得他们心思阴暗。
韩榆同沈华灿和席乐安耳语:“驯服同僚第一步,先让他们感觉到愧疚。”
沈华灿:“”
席乐安:“”
眼看琼林宴接近尾声,韩榆等人打算回去。
途中与一行人狭路相逢。
身着钴蓝华裳的女子由远及近,身后十数名宫人相随。
一旁钟伯同低声提醒:“这位应该是长平公主,快快停下行礼。”
长平公主,戴皇后嫡出,乃是永庆帝最为疼爱的公主。
按照惯例,公主在出嫁前才会有封号,而这位长平公主,据说周岁时就有了封号,封地更是富庶辽阔,惹得一众尚未封王的皇子眼红不已。
韩榆心思流转,随进士们一道,后退避让。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全程眼帘低垂,仅能从余光瞧见钴蓝的裙摆轻轻曳地。
“免了。”
清冷如月的嗓音由近及远,宛若宝珠落入玉盘,泠泠作响。
直到公主依仗远去,众人才抬起头。
“不愧是长平公主。”
有人咂舌,感叹着回到宴厅。
韩榆笑笑,不置一词。
很快的,琼林宴结束,韩榆带着永庆帝所赐的书籍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晃得韩榆生出几分困倦。
“早上
起太早,容我眯一会儿,到家了喊我。”
席乐安和沈华灿异口同声应好。
韩榆闭上眼,意识逐渐下沉,坠入睡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眼前却不是熟悉的马车,而是军营?
往来皆是身着甲胄的将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道,不时有人抬着浑身是血的士卒从韩榆身边经过。
他们看到韩榆,皆神态恭敬,口中称呼“凌先生”。
凌先生?
韩榆心生疑惑,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二哥口中那位心心念念多年的凌先生。
“凌先生,主公请您过去。”
韩榆愣了下,想问所谓主公在何处,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处走去。
是主帐。
韩榆掀开帐门走进去,看到桌案后坐着一人。
身披银甲,甲胄上有许多血迹,因久未清洗,呈现出斑驳的褐色。
韩榆尝试看清对方,却发现对方的面庞笼罩着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透。
“主公。”
“先生,只剩最后一支残军了,只要把他们赶出去,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清泠沉稳的女声透着雀跃,捏着信报的指尖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