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兰芸并未深究,又开始叭叭接下来的规划。
韩榆耐心听着,不时应两声,并给予主观个人层面的见解。
姐弟俩一说一答,饭厅内的气氛很是温馨。
时间飞逝,转眼间韩兰芸来徽州府已有大半年。
第一波新稻种在三月播种,又在七月收获。
虽因地区差异,粮食的亩产有些许差距,但也出了亩产八百以上的丰产。
参与试种的百姓欣喜若狂,因种种顾虑没有前去府衙领取新稻种的百姓则捶胸顿足,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去年某一天,他们定要领个十亩地的粮种回去!
百姓大丰收,韩榆身为一府长官,自然也心情愉悦。
“今儿是百姓们的好日子,本官心中欢喜,特在迎客楼设宴,犒劳诸位这段时
间以来早起贪黑的辛苦。”
以防有人在新稻种上做手脚,韩榆特意派了官员前往徽州府下的各个县城,开始为期四个月的监察巡视,并帮助百姓解决一些种植方面的问题。
这些人不说韩榆有多看重,至少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办差。
这几日他们陆续回来,也该给予奖赏了。
众人喜不自禁,齐声道:“多谢知府大人!”
韩榆弯起嘴角:“诸位先忙,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大人慢走。”
傍晚时分,官员们一同前往迎客楼。
韩榆包下了整个二楼的雅间,众人尽兴饮酒赋诗,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长达一个半时辰的庆功宴结束,所有人微微醺,踩着略显虚浮的步伐出了迎客楼。
“今儿是个好日子,下官喝酒也喝得高兴,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
那官员话未说完,忽觉脚下一阵颤动。
“诶,怎么回事?”
不止他,其他人也发现了,忙不迭四下里张望。
却见目光所及之处,房屋树木剧烈摇晃。
韩榆瞳孔骤缩,在一片惊呼中失声道:“是地动!”
话刚落音,前方的房屋轰然倒塌,压倒孩童无助的哭喊。
韩榆站在废墟前,如坠冰窟。
“胡大人,你去府衙叫人,营救被困百姓。”
“王大人,你带人去城外搭建临时居住点,顺便通知城外驻军,让他们尽快过来营救百姓。”
“张大人,你去把府城的大夫都请来,在城外汇合,稍后本官会让人将伤者送去。”
“陈大人,你负责带逃出来的百姓去城外,命他们不得留在城内,抗命者一律强制执行。”
“”
“切记,地动并非一次结束,极有可能还会有余震,诸位务必小心,安全第一。”
短暂的失神后,韩榆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官员们听着韩榆冷静的声线,也都相继镇定下来,连走带跑地做自己的事去了。
有几个小官见韩榆立在原地,怔怔望着前方,遂止住离去的脚步:“大人?”
韩榆仿若未闻,朝右前方的废墟跑去,不顾风度仪态,快速搬动砖块。
其中一个主簿大为吃惊:“大人?!”
急忙冲上前,发现韩榆的手被断裂的砖块划伤,鲜血淋漓。
主簿高呼:“大人您受伤了!”
韩榆避开对方欲上前拉拔的手,沉声道:“有个孩子被困在里面了。”
主簿急得满头大汗:“就算这底下有个孩子,也该由官兵营救,而不是像大人这般,不顾自身安危贸然行事!”
韩榆手上动作不停:“我看到她往外跑,她在喊救命,但是我没能把她带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
那个孩子瘦小的身影被倒塌的房屋淹没,窒息感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韩榆想起很多年前,彼时他才三岁,刚被研究员放出实验室接任务。
韩榆的第一个任务是前往隔壁市,带一位末世前享誉国内外的生物学家回基地。
生物学家和一群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在一起,他答应跟韩榆走,但要求是带上同伴一起。
韩榆同意了。
可在离开途中,有人惊动了丧尸。
丧尸数量太多,韩榆疲于应付,一时间没顾上生物学家的同伴,导致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落了单。
韩榆听到尖叫回头,亲眼目睹了他被丧尸群吞没,被撕咬得鲜血淋漓。
韩榆一直觉得,是他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愧疚笼罩。
直到研究员发现他的异样,将他丢到禁闭室,韩榆才暂时性地忘却了这件事。
但韩榆深知,他永远忘不了血腥惨烈的那一幕。
直到今日,韩榆在一阵地动山摇中看着那孩子没能逃出来,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和心跳全都停滞了。
韩榆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抬起沉重的房梁:“我看到了,所以要救他出来。”
主簿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扭头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同僚,一咬牙,在韩榆旁边蹲下,和他一起搬砖。
韩榆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加快速度。
周遭是铺天盖地的哭喊声和求救声,官兵以最快的速度
出现,和被困百姓的家人一起展开营救。
有人发现了韩榆,惊叫道:“知府大人!”
叫声惹来无数人侧目,他们的视线很快从声源处挪到背对着他们的知府大人身上。
月光黯淡,照不清年轻知府的模样。
可仅从知府大人搬动的速度,便可轻易推断出——“知府大人受伤了。”
有人凑上前,借着月光去看韩榆的双手,紧接着猝然一惊:“是呢,都血肉模糊了。”
众人浑身一震。
不知谁喊了句:“知府大人为了救人都受伤了,咱们也别光站着了,赶紧救人!”
“没错,救人!”
在房屋坍塌前逃出来的百姓纷纷行动起来,四下里寻找被困百姓的踪影及痕迹。
主簿将所有人的对话和反应看在眼里,看了眼韩榆被血染成暗色的手指,心里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不知过去多久,主簿的双手在频繁的搬动、挪移中不可避免地受了伤,甚至有个指甲都劈开了。
但他没有停下,忍耐着剧痛,用颤抖的双手将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挪开。
知府大人尚且如此,他身为下属,又如何能置之度外?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知府大人沙哑的嗓音:“找到了。”
主簿跪在地上,往房梁和高柜之间狭小的缝隙看去——
知府大人口中被困的孩子,正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
浓郁的血腥味冲击着主簿的嗅觉,他顾不得胃中的翻涌,对路过的官兵喊:“这里有人,快
来帮忙!”
官兵跑着上前,吃力挪开沉重的房梁,主簿则搬开了高柜。
韩榆跪在废墟前,俯身抱起死生不知的小女孩,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约有四五岁的小姑娘额头受了伤,被血糊了满脸,呼吸很是微弱。
还活着就好。
韩榆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把小姑娘交给官兵:“尽快让大夫给她医治。”
官兵抱着昏迷的小女孩,快步跑远了。
韩榆从袖中抽出帕子,撕成两半,缠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