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出现一抹身影,韩榆侧首看去,赫然是“韩榆”。
韩松身体僵硬,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男子。
熟悉的五官容貌,神情平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戾气。
“我叫顾复。”“韩榆”率先开口,“这是我上一世的名字。”
“顾复。”
“对,是顾复。”顾复面带微笑,向韩松深深作了一揖,“对不起,为我曾经所做的一切。”
韩松喉咙吞咽,上前托住他的手臂:“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还有景修和无数无辜死去的韩姓孩童,他们都是因我之故走向另外的人生。”
对韩松和顾复而言,双方都是受害者,说不清楚到底谁对不起谁。
真要论起来,只
能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昏黄烛光下,韩松和顾复相视一笑。
韩榆单手托腮,温言宽慰道:“放心吧,我已经记下被魏之武迫害的韩家二房公子名单,已经死去的我会尽力补偿,至于还活着的,我也会尽量把他们从大魏带回来。”
说得容易,可身为死士,怕是过程中会经历多重险阻才能达成目的。
韩松:“还有我。”
顾复默了默:“若是有什么地方要用到我,尽管提便是。”
说话间,书房门被人敲响。
“夫君,我给你煮了解酒汤。”
韩松过去开门,接过谈绣芳手中的托盘,也让后者看清书房里的情景。
“三弟?”谈绣芳面露诧异,她不知道书房里有其他人,“还有这位”
韩松从善如流道:“顾复,他从太平府来,将在家中暂住几日。”
谈绣芳只诧异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原来是这样,那我让人去准备客房。”
顾复拱手:“多谢嫂子。”
谭绣芳怔了下,笑道:“顾公子不必言谢,你们继续,我这便走了。”
她离开后,韩榆把托盘往自己面前拉:“我也喝了不少酒,分我点?”
“你只管喝便是。”韩松头也不回地说,看着顾复,“别站着了,坐吧。”
顾复从善如流地上前,三人围桌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韩榆喝完醒酒汤,有意把空间留给韩松和顾复,果断提出离开。
“明儿一早还要上朝,你们也
早点休息,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韩松和顾复送他送门口,韩榆摆了摆手,登上马车。
韩榆坐在马车里,左手轻搭在右手腕上。
半晌后,他微微一笑,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此。”
韩榆回到韩宅,打算洗洗睡下。
人走到房间门口,冷不丁听到软绵绵的猫叫。
“喵呜~”
韩榆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恢复清明。
许是下人看管不利,让别家的猫溜进来了。
韩榆推门而入,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燃蜡烛。
也不知猫躲在哪里,得赶紧捉出来。
他的房间不留别猫。
蜡烛燃起豆大的烛火,韩榆放下火折子,缓缓转身,然后怔住——
水汪汪的绿色猫瞳,比宝石还要好看。
尾巴尖尖上有一点白色,像雪一样。
小黑煤球。
不对,是超大只的黑煤球。
韩榆心跳频率加快,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口干舌燥,掌心潮湿手指却冰凉。
“喵喵喵!”
黑煤球的肉垫啪叽打在韩榆的鞋面上,然后在他脚边躺下。
不疼,但是让韩榆浑身一颤。
“壮壮壮?”
“喵呜~”
韩榆颤抖着手指,一把捞起它,然后紧紧抱住。
“喵呜~”
黑煤球舔了舔韩榆的下巴,舌头上倒刺的剐蹭感让他翻涌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
韩榆臂膀松了松,没放开壮壮。
怀中沉甸甸的黑煤球好似稀世珍宝,韩榆小心翼翼地捧着,低头用面颊轻轻蹭了蹭。
他喊:“壮壮。”
“喵呜?”
粉色的肉垫啪叽拍在鼻梁上,一点都不疼,猫叫声却逐渐暴躁。
铲屎的你好烦喵!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韩榆眼角眉梢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喃喃自语:“这就是所谓的惊喜吗?”
仿佛在回应韩榆的问题,隐隐有一缕微风拂过手背。
“谢谢。”韩榆诚恳且不乏激动地说。
韩榆以为,几年前在云远府,他和壮壮就已永别。
他怎么都没想到,和猫主子能有重逢的一天。
热泪盈眶倒也不至于,可心头的激荡久久难以平静。
他想,从今往后,韩宅又要热闹起来了。
韩榆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向放置碧绿色罐子的地方。
——挡灰的帕子散在案头上,存在感极强的罐子已然消失不见。
韩榆长舒一口气,语调轻快:“欢迎回来。”
“喵呜~”
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喵还是捧场地回你一句。
韩榆轻抚着壮壮整洁如新的乌黑油亮的皮毛,打开柜子,从最顶端的格子里取出鹅黄色的超大只猫窝。
把黑煤球放进猫窝里,韩榆轻声细语道:“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让人
给你准备新的。”
准备十个,一旬不重样,每天换着睡。
当然,如果壮壮想要睡他的床,在他的枕边,韩榆表示也不是不行。
前提是它要擦干净爪垫,否则会在床单上留下梅花印。
“喵呜~”
壮壮趴在猫窝里,冲韩榆晃了晃尾巴。
韩榆去屏风后洗漱,穿着亵衣躺到床上。
闭上眼,发现他根本睡不着。
这一天,韩榆经历了太多事情。
班师回朝,获封文武伯。
从世界意识的口中得知过往一切。
壮壮死而复生。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让韩榆血液沸腾,心脏鼓动着,心跳如雷。
壮壮不知何时离开了猫窝,悄无声息地跳到他的枕边,趴成巨大一滩。
韩榆习惯性地给它顺毛,从那舒适的呼噜声,可见他的手法未见生疏。
顺着顺着,壮壮睡着了。
韩榆收回手,越发的精神抖擞,一丝睡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