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澄心里不大痛快,可又不想让这难得的相处时光被争吵填满,毕竟下次见面就是三个月之后了,正如前面提到的,他长大了,懂事了。
“好吧,那算你先欠着,”梁季澄说,“寒假一起补回来。”
两天短暂的相聚后,他们很快又迎来了分别,梁季澄回到学校,江冉则继续在他的水果店干活。和从前一样,梁季澄白天学习,中午在食堂吃味如嚼蜡的饭菜,通常是炒豇豆或者蒜苔炒腊肉,晚上和江冉发短信,日子千篇一律的过去,像灌满水的漏斗,一滴又一滴,好像永远也流不到尽头。
他有时会对着窗外独自发呆,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想很多东西,想他以后的生活,大学的专业,以及他和江冉的未来,在他设想过的无数条道路里,大多数是平坦顺遂的,当然也有不太好的结局,这没有办法,毕竟人总是不可避免的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他想得很入迷,直到上课铃声或者身边的同学将他打断。
“梁季澄,数学老师喊你去他办公室。”
“知道,马上去。”
就在梁季澄即将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时,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也悄无声息地走到尽头,他不负众望,捧着一份近乎完美的成绩回到家,见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男朋友。
三个多月的时间,江冉比上次见面变化很大,他晒黑了,也长高了,身上的肉结实不少,看上去像一个真正的体力劳动者,让人不敢相认。他的手上多出许多老茧,那是长期搬运留下的痕迹。
江冉如约给梁季澄带了礼物——一双阿迪达斯的运动鞋,“我看好多去我们那的大学生都穿这个,就给你买了一双。”他这样解释道。梁季澄拎着鞋子,三百六十度地看,他清楚这个牌子的鞋子很贵,他们班有个男生,每天不重样的穿,全班都知道他们家很有钱,经常有人看见他珠光宝气的妈妈提着价值不菲的礼物进出老师办公室。
“你快试试嘛,”江冉满眼期待地望着他,“看看合不合适。”
鞋子带着新鞋特有的气味,一种胶水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外侧黑色的三道杠彰显着它的身份。
梁季澄松开鞋带,把脚塞进去,又来回走了几步。
“合脚么,”江冉问他,“走起来硌不硌?”
“还可以,挺好的。”
梁季澄穿惯了杂牌的运动鞋,难看但舒适,这双鞋硬邦邦的,尤其是小脚趾那里,每走一步就顶一下,但他不愿拂了江冉的好意,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脚适应这双昂贵的模具。
他把鞋收进鞋盒,准备除夕那天拿出来穿,“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双?”
“我在店里帮忙,穿这么好的鞋浪费了,”江冉托着下巴,笑着看梁季澄,“阿澄,这双鞋你穿着真好看。”
他说话时,眼里流露出和他外表不相符的纯真,没有被生活压迫的怨怼,仅仅因为喜欢的人穿了自己亲手买的昂贵的礼物而高兴。
梁季澄倒没有他那么开心,少年人心里总是免不了攀比,哪怕是谈恋爱,也要比谁付出的更多,很显然,这一局江冉赢了。梁季澄为没有付出同等价值的回报而沮丧,在这段感情中,他成了落后的那一方,
“我…没给你买东西,”他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我钱不够了,等以后有时间我去做家教,那样挣得多一点。”
“我不需要你给我买东西,”察觉到梁季澄误会了他的意思,江冉有些激动,甚至是急切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我现在都挣钱了,给你花是应该的,但是你还在上学,你不要想这些。”
这番安慰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梁季澄适时换了个话题,“你给你妈妈买礼物了吗?”
江冉点点头,“我给她选了一条围巾。”
围巾是在大商场选的,没有梁季澄的运动鞋那么贵,但也不便宜,颜色是低调温婉的墨绿色,很适合隋文娟这个年纪的女人。
因为这条围巾,哪怕江冉一整个假期都和梁季澄腻在一起,没怎么着家,隋文娟也宽容的没有多说什么。
“小孩子嘛,”她想,“分开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是该亲近亲近。”
寒假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梁季澄的小房间度过的。梁季澄写作业,江冉则安静地待在一边,坐着或躺着,自己看看书。他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和水果店繁重的体力活比起来,此刻的时光简直称得上天堂,更何况是和梁季澄在一起。
等梁季澄写完最后一道题,仰头伸了个懒腰,江冉才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猫一样用发丝蹭他的脸。
“别闹,痒死了。”
摊开的作业本上都是他看不懂的公式,江冉努力的想从中找出一丝初中学过的痕迹,但还是失败了。
“阿澄,这是你们的数学作业吗,”他拎起一角,小心翻看着,“你们学校教这么难的?”
“不是学校布置的,是我自己找的,”梁季澄说这话时,江冉从中捕捉到一丝久违的骄傲,“老师发的那些平时都做过几百遍了,没什么意义,这些能帮助提升能力。”
“什么能力?”
“比赛能力,”梁季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抿了抿嘴,“明年的奥林匹克竞赛,我应该能参加。”
这个什么竞赛,江冉听着似乎有些耳熟,但他也不确定,短暂的考虑后,他决定不要开口去问,怕梁季澄又钻空嫌弃他。“那…这么早就要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