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澄的督工身份没能落实多久,水果店彻底完工没几天,学校那边也开始上课了。杨教授的项目自然是重中之重,课程和奖学金也不能放弃,一向面对学习如鱼得水的梁季澄,竟头回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么连轴转了好几周,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精力在慢慢流逝,就连程灵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你还好吧?”一次讨论结束,梁季澄起身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多亏程灵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梁季澄并不好,光是眼下那两个乌青乌青的黑眼圈就暴露了他三天没睡过踏实觉的事实。他摇了摇头,把胳膊从程灵的手里抽出来,“昨天睡太晚,回去补个觉就好了。”
“你光靠熬夜是不行的,”程灵没有绕圈子,一针见血指出他的困境,“大三课程多,难度也增加了,你想要成绩就不能分心,我去年也没像你这么拼命。”
“实在不行课题组的工作我可以帮你做一部分,”见梁季澄不答,程灵恢复了轻声细气的调子,“我现在没那么多课了,而且咱们的…”
“不用,谢谢学姐,”梁季澄没让她说完,他直起腰搓了把脸,“我顶得住,杨教授那边我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这一声学姐好像骤然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程灵表情凝固了一瞬,但很快便回过神,甚至还附赠了一个微笑。她说,“那你多注意休息”,随后捡起帆布包离开了研讨间。
遗憾的是,梁季澄的努力没能换来他想象中的的成果。第二天的组会上,每个人照例汇报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轮到梁季澄,发言完毕却被杨教授提出的一个问题难住了。
梁季澄答不出来,又怕让老师失望,只好硬着头皮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八竿子打不着的,眼见教授眉头越皱越深,他就是再没眼力见儿也知道自己触着逆鳞了,只好讪讪打住。
程灵好心替他解围,“老师,阿澄才大三,您问的这个太超前了,他们还没学到。”
“哦,也是呢,”杨教授低头挥挥手,“你回去吧。”说罢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句,“做研究的思维得超前一点,不能讲到哪学哪,要有主动精神才好。”
梁季澄默不作声回到座位,杨教授轻飘飘一句话,威力却胜过十个耳光,不光打肿他的脸,连同他所有的自尊和信心全部轰然坍塌。
梁季澄的天赋,一直是他骄傲和引以为豪的地方——就是学习。那些令人艳羡的成绩,是他专属的护身符,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为他挡去一切非议。正因为如此,他与生俱来的孤傲和不讨喜,才能在人群中得到些许的宽容。
这么多年下来,他顶着“神童”和“天才”的美名,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他过的太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一点挫折,至少在学习方面是这样。别的孩子都是在摸爬滚打中长大的,只有梁季澄,别人还在摔跤的时候他就学会了走路;别人还在泥泞小路上摸索,他已经在康庄大道上撒丫子狂奔。
他得到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以致于如今这浅浅的一道伤口,对其他人来说无足轻重,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的这份神思不属一直延续到江冉跟前,晚上吃饭时,江冉嫌饭菜没味道,让他拿些酱油来,这就给了梁季澄犯迷糊的机会,他把陈醋认成了酱油,一勺加下去,呛的江冉差点把舌头吐出来。
“这…是不是拿错了啊,”江冉咽了三口水才把嘴里的醋味压下去,“阿澄,你拿的是醋。”
梁季澄至此方醒,他看了看醋瓶子,又看了看江冉,像第一天才学会认字一样,“哦,抱歉。”
这反应太不对劲了,呆的不像梁季澄,江冉立刻把醋味抛之脑后,紧盯着梁季澄的脸,“阿澄,你没事吧?”
他可太有事了,有很大很大的事,此时此刻他很想抱住江冉,把全部的委屈和他和盘托出。
但即便如此,他又能说什么呢,说他心里难受,因为会上没答出问题被教授批评了,更何况那连批评都算不上,仅仅是个善意的敲打。况且这样的烦恼更应该出自于一个小学生之口,而不是像他这种已经半只脚踏入社会的成年人。
梁季澄摇摇头,将桌上吃剩的碗筷收拾了,全部倒进了水池。
江冉默默围观他做完这一切,然后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又开始边翻书边那些他看不懂的天书代码。这就显得他有些多余了,但江冉没有放弃,他跟到梁季澄身边坐下,握住了他机械按键盘的手,“你不是说学校的项目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吗,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梁季澄的手腕很僵硬,皮肤有些冰凉,这不是一个夏末26度天气里该有的人体温度,他眉头微垂,“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学这个专业。”
江冉大概率不会理解,更不会共情自己的苦恼。果然此话一出,他可爱的男朋友瞬间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里包括很多含义,但总的来说可以归结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也不怪江冉会发出这般疑问,他接触过所有形形色色的人里,上至学生白领,下至小商小贩,梁季澄是他见过最聪明的,没有之一。无论什么东西,书本上或者书本之外的,他总是可以学的又快又好,往往别人还在愁眉苦脸的思考,他就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