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到底哪一步做错了,开会,讨论,吃饭,参加活动,明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了江冉嘴里,一切就变的下流不堪起来,合着他之前解释那么多,全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既然这么不相信自己,还天天守着那水果店干嘛,怎么不干脆在身上安个监控,一天24小时监视着。
梁季澄站起来,不再是刚刚和缓的语气,“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大晚上把程灵叫过来,让她亲口告诉你,我们俩没事,还是让我退出项目组,再也不跟她见面,这就合你心意了?”
江冉把头埋起来,过了一会儿小声说,“你就不能换个搭档吗?”
听听,多天真的想法,梁季澄快被他气笑了,“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是上街买菜呢,你说换就换,你怎么不让我换个学校重新从大一开始读。”
“是,我什么都不懂!”江冉突然跳下床,狰狞着冲梁季澄喊,“我没读过书我没上过大学,我不像你人见人爱,我当然什么都不懂!我就是你一个可有可无的老乡,你当然不用在乎我怎么想的!”
身为天之骄子的梁季澄何时被人这么凶过,别说是一向纵容他的江冉,愤怒自五脏六腑而起,连同今晚受的所有气,很快将理智烧成了灰烬,他不顾一切吼了回去,“你有病吧江冉,你他妈神经病吧,你上不了大学关我什么事啊,是我不让你高考的?当初是谁拉着你给你补课的,你现在后悔了?晚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条件你还想上学,能守着那堆烂果子你就偷着乐吧!”
人在怒火中烧的时候是没有底线可言的,满脑子想的怎么把对方扎得鲜血淋漓,越亲近的人扎的就越疼。江冉听他说完这一通混账话,先是不可思议的定住了,他浑身上下如同被贴了符咒,只有嘴唇在微微翕动,然后,他的眼圈渐渐红了。
“还有,别以为自己身上就干净了,”盛怒之下梁季澄继续补刀,“你和那个开药店的女的不也是不清不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江冉大脑一片混乱。梁季澄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他努力想要屏蔽这些声音,但没有用。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是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望着梁季澄,那双熟悉的眼睛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他没办法相信,阿澄虽然性格骄纵,虽然有时讲话尖酸,但他到底是爱自己的,这样伤人的话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这还是他的阿澄吗?
江冉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
他终于哭了出来。
没等第一滴眼泪滑落脸颊,江冉推开眼前的人夺门而出,连鞋都没换,匆匆逃离了这个家。
又是一场漫长的冷战。
江冉连着一个多月没回家,住在水果店里,两人虽在一个城市,但完全活成了两地分居的样子。中间有几次他回来拿生活用品——当然是避着梁季澄的,只有一回差点撞上,他回来时梁季澄刚好从楼道里出来,江冉赶忙躲到一旁的灌木丛后面,直到他逐渐走远,才慢慢直起腰身。
看到那个明显消瘦了的背影,江冉说不心疼是假的,但他没有追上去。他实在不想没完没了的迁就梁季澄了,自从上大学以来,他们之间的争吵比过去那些年加起来还要多,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就像江冉说过的,他很累了,不想再低头了。
他们都坚定的认为错在对方身上,梁季澄觉得江冉无理取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可亲的男朋友,江冉则觉得梁季澄喜新厌旧,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两个人任由矛盾持续发酵着,至于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谁也不清楚。
梁季澄每天泡在学校,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项目上,把家当成了临时旅店,通常是忙到半夜才拖着满身疲惫回来。就这样,他依然不肯放弃日常的清洁任务,没吵架之前,屋子卫生大部分是江冉负责,现在到了梁季澄手上,碍于自己洁癖的好习惯,尽管天天到家已经累得半死,他还是坚持把边边角角全都擦拭一遍才休息。
多方高强度的压榨下,梁季澄不负重望的病倒了。
他四肢蜷缩着躲在被窝里,哪怕已经把所有能找到的被子都盖在身上,可还是冷得打颤,头疼的像在脑子里安了个定时炸弹,梁季澄抖着手对着温度计盯了半天,才对齐眼前的刻度,387c。
烧成这样肯定没法出门了,梁季澄哑着嗓子给杨教授打电话请了假,又胡乱找了包感冒冲剂,家里没有热水,他也没力气烧,只能将就着用温水泡了喝。从厨房到卧室短短几步路,他扶着墙歇了三次,最后一步,险些膝盖失灵趴在地上。
病魔面前,人人平等。
事实证明,用温水送服的感冒药效果并不好,梁季澄在床上捂了一天,到傍晚温度一点没降下去,各项症状反而愈演愈烈。
喉咙好痛,好想喝水…
胃饿的难受,想喝粥…
嘴巴发苦,要是有冰冰甜甜的水果就好了,顺便往他脑门上放一块…
高热中,他甚至稀里糊涂地想到,要是自己真的病死在这,会不会像社会新闻上那些孤苦无依的老年人,直到腐烂了才被人发现,尸体还被猫啃了半个身子…
不对,他没养猫,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要是江冉在这就好了…这是他晕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醒过来,屋外已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