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的轮椅旁边,一位长得颇高,须发皆白,带着慈祥笑意抚须的老人站得笔直,虽然这位老人有着北境人最标准的样貌,但那样的气质却还是让费舍尔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老师,海尔森。
他们是一个年代的老人了,因此在许多地方上都有相似的地方。
贝壳的内侧还用手刻着一行小小的北境文字,和外面镌刻的魔法痕迹十分类似,却没有任何魔法的光芒,上面写着,
“瓦伦蒂娜·图兰小姐的六岁生日,因为跟我学习魔法而哭丧了脸”
“赫尔多尔·图兰留存”
费舍尔反手捏住了那保存了十一环高环魔法纹章的项链,一言不发地扭头看向了马车外面。
……
……
“月公主,最后的一只凤凰……我等待了你这么多年,终于,终于……”
祠堂外一路狂奔的赫尔多尔背后,那诅咒的呼啸之声眨眼而至,赫尔多尔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身后诅咒实体的步步紧逼,它盯死了自己手中握着的月公主之剑,却一点都不慌乱,只是释放着手中剑刃的气息不断奔跑着。
从图兰家族让瓦伦蒂娜出来送死一般地寻找霜雪梧桐树开始,赫尔多尔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只是因为瓦伦蒂娜是家族中唯一一位能使用月公主剑的人,年纪轻轻的她便要担下如此重任,向着没有人知道的北境历史发起挑战……
这不能不称得上是讽刺与荒谬,但仅仅只是一位家臣的赫尔多尔哪里有资格能参与决策,哪里有资格去改变瓦伦蒂娜的命运呢?
他唯独能做的,便也只是在瓦伦蒂娜前进的道路上用残躯为她扫除一二障碍而已。
想到此处,他那捏着手中月公主剑的机械手臂愈发用力,实际上,在他的视线之中,满满地全部都是深红色的警告提示与光芒。
“警告……数据丢失……警告……数据丢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远离这具躯体,他之所以现在还能奔跑、为瓦伦蒂娜尽最后一份力,全是因为他体内正在熊熊燃烧的灵魂在作苦苦支撑罢了。
“滋滋……呵,我可什么都没丢失……”
身后的诅咒逐渐迫近,随着风雪一般的寒冷漫上心头,他无机的身体内不断争抢地生长出了一根根深黑色的羽毛,零件仿佛许久没有润滑过一样,每一次挪动都要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
他低头看着手中缓慢褪色的月公主剑,口中蒸汽狂喷的同时,他身体上的灵魂光芒也猛地变得耀眼起来,如同斐洛恩使用的死光一般从他身上脱离开来,朝着身后的诅咒实体溅射而去。
诅咒的实体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击中,整个黑色的身体在半空中旋转了好几圈退后了一段距离,被激怒一般地在空中嘶吼起来。
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死光是用赫尔多尔灵魂的剧烈燃烧产生,此时在那具机械身体中掌控身体的便是赫尔多尔灵魂与枢机卿复制的意识结合产生的主体,他们共同掌控了这具身体,因此,费舍尔才说,“你就是真正的赫尔多尔”。
他的记忆,他的意识,他为瓦伦蒂娜所付出的坚持一如既往,却都在此时此刻对于灵魂的燃烧中逐渐消磨殆尽。
正如一开始灵魂理论提出时费舍尔所总结的那样,一个人的记忆与意识全部都附着在灵魂上,当灵魂被消耗时,迸发出的能量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便是这些虚无、无可计量之物的价值呢?
“滋滋……”
赫尔多尔口中的蒸汽狂乱喷吐,与雪白的雾气截然不同的是那灼热的温度,随着那蒸汽的逸散,他对于过往记忆的一切也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他忽然记不起自己过往的经历,自己到底出身于什么家庭,自己为什么进入图兰家族中学习魔法,自己早已逝去的父母家人的姓名与模样。
“啸!”
身后的诅咒再至,赫尔多尔的机械身躯再度遭重,差点没被掀翻出去。
威力还不够!
赫尔多尔身体上再度迸发出了耀眼的死光,狠狠地砸在了诅咒的身体上,让处于灵界的诅咒实体身上掉落出了无数漆黑的羽毛,仔细看去,那些羽毛原不是黑色,而更像是不清凡几数目可计量的血液堆砌在一起,实在是浓郁到了极点,方才从血液的猩红凝固成了漆黑……
随着第二道灵魂死光绽放,赫尔多尔的一下子便记不起了自己的名字,记不起了许多他认识的人和朋友,记不起他学习与热爱了一生的魔法知识,记不起他这一生的喜怒哀乐。
仿佛染了五颜六色的纸张此刻奇迹地褪色变回苍白,唯独只剩下了这张纸的目的与导向。
他唯独还记得他的坚持与执着,记得他视作珍宝的“孙女”。
“啸!”
威力还是不够么?
虚幻的风雪之中,赫尔多尔纯净的思想之中,只留下了这样单薄的思考,却不知为何威力不够,不知他面前的到底是什么威胁。
“滋滋……”
可即使是如此,他体内的灵魂还是下意识地燃烧了起来,想要迸发出最后一次死光。
这次燃烧的,便只剩下了他最后的执念。
可就在即将燃烧之际,他的视线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类男性背影,那人一头的黑发,手中握着一串铜制的简易项链,上面闪烁着赫尔多尔已然看不懂的微光。
不识魔法与其他,他没有五官的面庞唯独因为那微微打开的项链照片而挪动了一点,上面是一个做在轮椅上脸色不好看的小女孩,身旁站着的是一个颇为熟悉却并不识得的和蔼老人。
“瓦伦蒂娜……”
费舍尔没有应声,他的背影如天堑一般护住了赫尔多尔灵魂中最为宝贵的那部分,手中的项链猛地爆发出了一道闪烁着致命黑色光芒的波动,那反响剧烈的魔力猛地撬动了世界回响,在费舍尔的手中聚集起了一道令人胆寒的恐怖威力。
就在下一秒,那恐怖威力在传导到费舍尔手心上那枚新获得的、刻着奇怪文字的戒指上时,那戒指仿佛被唤醒了某种功能,将赫尔多尔镌刻的魔法渲染出了一道道费舍尔从来没见过的诡异波动。
“巴库!哇拉稀!吐吐!”
费舍尔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猛然放大了无数倍、充斥着不详气息的十一环魔法【消除光】,实在不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在月光下正戏谑地看着戏的那些小眼睛们却仿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端的恐怖,纷纷眨动着眼睛,尖叫着纷纷远离了这一方天地,让费舍尔再也感受不到。
他们……那些混沌种,在害怕?
但绝不是在害怕自己手中的消除光,而更像是在害怕……自己手中戒指上的气息?
“啸!”
费舍尔手中的消除光已然形成,他握着魔法的手臂此时像是被烙铁紧贴住一般,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但他紧咬着牙一点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诅咒。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唯独费舍尔眼前那疯狂的诅咒实体还存在于半空之中,但即使是它也似乎感受到了眼前费舍尔手中的威胁,其头上的白目同时看向了眼前的费舍尔,剧烈的灵界威压传导而至。
那恐怖的威压带着诅咒,轻而易举地便可碾碎此间风雪中存在的许多生灵,在场的其他人显然都不能硬扛着诅咒战斗如此之久,唯独费舍尔到了现在还直挺挺地站在它的面前。
费舍尔喘息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瘙痒与痛楚,将手中的消除光指向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