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叫早……?”顾影半睁着眼,并未完全清醒。
“是先生的吩咐。”女佣柔声,“他走前让我们到点叫您起,免得宿醉之后头疼。”
顾影茫然,沈时晔……他是不是管太宽?还有,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又稀里糊涂在庄园过夜了。
她不敢问别人,自己咬着唇,绞尽脑汁地回想。
只记得和嘉宁喝酒,一口气,却忘了身下还有一个男人,已经忍耐了火气许久。
刚想爬下沙发,男人的手骤然凶悍有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向下一带。
她反应不过来,人发懵膝盖发软,全身失重,紧身鱼尾裙下浑圆紧俏的臀坐到了男人腿上,上身重重跌回他胸口。
好痛,她皱起脸,从来不知道,男人身上的骨骼和肌肉原来是这么结实坚硬的。
沈时晔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冷冷地推高,“你不是喜欢吗?就这么待着吧,待够再起来。”
“这不一样!”
他明知故问,“有什么不一样?”
顾影说不出口,脸蛋渐渐地变成樱粉色。
这……这怎么能一样呢?男人主导的上位和女人主动的上位,感觉完全不同,要更糟糕一万倍。
他主导的时候,手臂禁锢着她的腰,一条长腿微屈,膝盖强势顶开她腿间,逼她跨坐在上面。
顾影浑身轻颤,扶着他结实的小臂一动也不敢动,根本不敢想自己是以什么姿势坐着,小腹腰肢下面分别又是压着男人身上的哪个部位。
哪里都是酷暑炎热,她分不清。像被架在一座火山上,冰火两重天,不知它何时会复苏。
她把这个比喻讲给沈时晔听,他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darlg,你很聪明。男人就像火山,有的活,有的死,有的在休眠。要经过检验,才知道是哪一种。”
顾影听得云里雾里,但本能觉得他这一句话很坏,拧过脸不搭理他。
不用她说,沈时晔也很快意识到,这个惩罚哪里是针对她,分明是针对自己。
抱着一个醉酒迷离身娇体软的漂亮女人,能够坐怀不乱的,要么是圣人,要么不是男人。
男人和女人的体温相差太多,待了一会儿,身体交叠的地方一片湿濡潮热,顾影不舒服地动了动,光洁的小腿互相蹭着,下一秒,就被掐着腰推到了沙发上。
她趴在靠背上,被沈时晔连续一串忽冷忽热又是推又是拉,人已经显而易见地懵了。也就没看见,沈时晔坐在沙发边缘平复错乱的呼吸,手指用力揉着眉心,长长喝茫了,然后沈时晔来了,再然后……她就断了片,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女佣将一束鲜花送到她床头之前,她都还十分坦然、十分心安理得。
“顾小姐,你的花,走时记得带上哦。”
女佣俯身放下一个水晶切割的高脚花瓶,朝她笑一笑。
什么花?哪来的花?谁送的?顾影呆了一呆,一个个问号跳出来。
那是一大捧香槟粉带杏卡片倒扣德珍了。
在她们去年新年夜闹翻之前,顾影是每到冬天都一定请假回国照顾她的。
顾德珍三十岁出头那年,一位客人要她三九隆冬在雪中跳舞,只穿内衣,多跳一分钟就多给一张红纸,最后,钞票盖满了雪地,下面是她被冻红的身体。
守夜人把她送回了家,九岁的顾影踩着凳子,一边哭,一遍一遍用热水给她擦身。命是捡回来了,但是这个病根要跟一辈子,一到冬天必要大病一场,全身关节疼得不能起身。
顾影知道她今年也犯病了,上一回打电话,说了没几句就在咳嗽,说要去医院吸氧。
为上次张仕诚的祸事,她近来消停了许多,顾影赌场从郑总那里挣的十万磅,加上给嘉宁做家教的薪水,把积年的赌债还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余钱给她开了个档口卖衣服,不挣钱,但至少有个过日子的样子。
英国回中国的航班十六小时,在香港转机,落地后再转两小时车程的大巴车,才回到顾影长大的城市。顾德珍中途几次来电,顾影一手拖行李箱一手夹着电话敷衍,“快到了。”
这座小城虽然地处珠江入海口,毗邻着色渐变的重瓣花,甜香浓郁,几乎盈满了整个空间。花朵之间夹着一张素色的信笺,她抽出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扇风,等女佣离开了砂砾尘土,请不要介意,因为她刚刚从大马士革穿越地中海来到南英格兰,只为伴着第一缕晨光向你问好。
早安,eve小姐。】
沈时晔写字用的优先级放得很前。
沈时晔接过手机,看到那条消息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顾影:【沈先生是不是送错人了?】
她应是已经回了剑桥的家里,配图里面,花束被放在窗台上,背景里是康河与青草晴天,构图漂亮得像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垂眼端详许久,晾了她一会儿,才回复:【我只认识两个叫evelyn的,另一个已经七十岁,在剑桥教罗马史,你说我要送谁?】
顾影显然一直等着他,几乎是秒回:【我猜不出,沈先生别为难我了。】
秘书敲门进来送咖啡,走到老板身边时,条件反射地心里一抖,不明白刚才还春风和煦的老板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冷风阵阵。
沈时晔笑意微敛,给他送咖啡的一手接了咖啡一手打字:【这束花不是你自己要的?昨晚究竟是谁在为难谁,烦请顾小姐好好想一想。】
这一条之后,对面沉默了许久。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什么也没发出来。简直能想象出屏幕那边顾影大受惊吓,正咬着手指写写删删的样子。
他不紧不慢跟了一句:【哦,你又断片了。】
一个“又”字,开足了嘲讽,也翻了旧账。
顾影不敢接这个话茬,过了足足四五分钟,才挤出一行字:【我不可能说要的,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花。】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用生物学家的口吻说:【花只是植物的一种生/殖/器官而已,会凋亡会枯萎,没什么特别。】
助手敲在桌面上。
她没见过沈时晔的笔迹,但是,这种笔走银钩力破纸背的风格,一定是他的亲笔。
熬过了这一阵心惊肉跳,她才逐字逐句往下看。
【我犹豫了很久,直到看到这种花。
我的园丁告诉我,这种玫瑰也叫evelyn,只生长在大马士革的神庙里。经年战乱,炮火连天,神像倾毁,未使她根系摧折。人们称她为the real rose,因为温室里的玫瑰媚俗,只有她的香味野涩如初。
如果你在花瓣上看见回了眼前的事情上。
做了两年的项目接近尾声,她这几天都在打磨论文终稿,丽然也和她没日没夜地一起改了好几稿。她们有所预感,这是足够冲击顶刊的成果,因而全力以赴。但是她们也知道,最终能否见刊,在研究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为因素。
曾经有位主编给过顾影暗示,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过一次之后,就彻底将她拉黑了。
她刚刚进入这个领域的时候,一帆风顺,以为自己只用做好研究,不需要向任何事情妥协。后来被打磨平了棱角,才懂得自己天真,不得不学会瞻前顾后,各种酒会,再厌烦也要走出去刷脸赔笑,期望哪一位编辑能够记住自己。
顾影站在饮水机旁边慢慢过了一遍备选的几大刊,心事重重地往办公室内走。
坐下点亮电脑屏幕,在等待程序启动的空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