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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1 / 2)

她弯腰按住顾影瘦削的肩,“对不起,我来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黎宛央陈述的语调,始终那么沉稳平静。她连赶来处置家族丑闻,也维持着高贵从容的风度,头发一丝不苟地绾成法国髻,钻石耳环、宝石胸针、澳白珍珠项链,点缀出她的光彩照人。

顾影宁愿是在那种最俗套的场景下遇见她,被她开支票离开她儿子,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她悲悯的看着。

为什么,她的妈妈在污泥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别人的妈妈却可以云淡风轻地站在云端?

她的恨意无法忽然有一道强光手电筒照进她的眼睛里,“喂,醒醒。”

她抬起手挡住眼睛,面前的男人让开位置,询问后面的女人,“是找这位小姐吗?”

顾影被轻柔地扶起来,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顾小姐,我是小函,沈先生母亲的助手,请您随我走一趟。”

顾影跟着函姐家的主人们正站在厅堂高高的台阶上,悲天悯人地下视。

黎宛央挽着披肩,远远地看着顾影,似有还无地叹了一息,“孩子,给你妈妈磕个头吧。”

顾影耳边好似有嗡鸣,耳膜口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盖棺定论、没有凶手,她不可以追究。是吗?

顾影低笑一声,“沈振霖呢?今天死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儿子,他怎么不敢现身?”

“他已经离开香港,毕竟这里触景伤情,是他的伤心地。”

顾影想起顾德珍信誓旦旦地对她说“振霖是真心的”。她唇边含着一丝讽笑,眼眶里掉下今天的第一颗泪,顺着脸庞,在她沾满血迹与灰尘的侧脸上冲出一道小溪。

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想当众哭的,但人不能一直忍住眼泪啊。

黎宛央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不忍,但她做了三十几年的沈家主母,该果断的时候,她也有不属于丈夫儿子的魄力。

“这里还有一封协议说话,如果可以,连呼吸也不想。

沈时晔向乘务长交代完事情,转过脸,看见她的后脑勺。舷窗玻璃上倒影出她半张脸的影子,他看得目不转睛。

其实他很想抱一抱她,紧紧把她揉进怀抱里面。但他知道,为了抱稳那只骨灰罐,她已经倾尽了所有,不再有力气接受另一个拥抱。

他只用目光一遍遍描摹顾影。她是真正的巴掌小脸,被宽大的口罩和毛线帽遮着,只有紧闭的双眼露出。沈时晔看着她眼皮表面青色的细小血管,看着这一身压抑的黑,为她喘不过气。

“这里够暖,外套穿着不舒服。先脱了,下飞机再穿。”他想为她换下衣服。

手刚挨上她后背,顾影痛得脸色一变,声音提起,“别碰我!”

她表现得非常应激,声线发颤、身体也发颤。

沈时晔眼神一黯,退了回去。

信任一旦坍塌,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重建,他明白这个道理。

他是个擅长忍耐的男人,他等,需要你签署。”黎宛央示意函姐把封存在公文纸袋里的文件展示给她看,“如果你对上面的价格有意见,我们可以再议。”

几十页的法律文件,只用钢笔圈出两处重点。

这是一封保密协议,相对应的封口费,是三亿港币。

函姐端着文件,“小姐,如果你需要律师协助你阅读……”

顾影打断她,“不用了,我看得懂。”

她看得懂,这三个亿,是买断一条命,要一位女儿不再谈论她的母亲。

chapter 65

埃克森纽约董事办连夜申请航线,召集机组,完成检修,一共只用了三个小时。a380专机凌晨自纽约jfk机场起飞,跨越十五个小时的航程回到香港,马不停蹄也就是这样。

沈时晔在机上不眠不休,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接,酒一瓶接一瓶地喝。空乘间隔几小时进来一次,默默端走分毫未动的餐点水果料理,撤下旧瓶,换上新瓶。六十度,近乎生吞酒精。

他和顾影的联络还停留消解,在胸了两步,就被击倒在地上。安保没有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警棍由坚硬的合金制成,带有电击,一棍打在后背,一棍打在膝弯。

她直挺挺向前倒去,额头磕在坚硬的花岗岩地面,有那么几分钟,她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头脑的嗡鸣。

血液顺着她的额头和膝盖淌下,淹没在地面的积雨里。安保将她双手向后牵起,用手铐拷牢,将这个浑浑噩噩的女人送进旁边的保卫室。

他们试图做笔录,但很快发现到她已经部分失去意识,只好作罢。

“不会脑震荡了吧?”

“不应该啊……”

房间灯光暗下,一串脚步声远去。

顾影靠在墙角,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痛。额头、双膝、手肘、后背,都有剧烈撞击带来的淤青和伤口,额头上温热的血一点点下滴,很快在地面汇集出小小的一泊。

在黑暗中待了不知道多久,在昨天那一通电话,那时不曾细看,来自她十二条未接来电,拨回去已经是“通话中”。

专机驶过东太平洋上空时,他接到了黎宛央的电话。她并非来商量什么,而是通知他事情的结果,告诉他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黎宛央说,“她已经签了保密协议,唯一的要求,是让她送母亲落叶归根,我同意了。”

沈时晔高大身形陷在电动沙发里,手指用力按着酒瓶,上面凹凸的浮雕花纹压进指腹,浮起一道鲜明的痛意。

他忍耐着心底深处的心烦意乱,“您不该让她签这个。”

黎宛央浅浅叹了一息,“我也不想,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要做正确的事情,哪怕要为此牺牲。阿晔,妈妈很庆幸可以代替你去做这些,至少不是由你去伤她的心。”

沈时晔沉默一会,“您替我留一留她,等我回来,陪她一起送顾德珍。”

电话那端,黎宛央忍了又忍,眼泪从眼眶里滑下。

她是做母亲的,怎么听不懂沈时晔的意思。他是要以女婿的身份,为顾德珍抬棺、扶灵。

如果这样能够算得上一点点补偿。

黎宛央深呼吸两次,不让儿子听出声音里的异样,“阿晔,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顾影反复跟我说,她不怪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自苦?”

“她这样说?”沈来,“她老家在黄河边上,一个叫余家寨的地方。我在地图上找,竟然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十年前黄河修大坝,把那个地方淹了。”

顾德珍二十几年前背井离乡南下广东,买的是单程票,她想去投奔厂里的老乡,却不想,当年的广东小城,对女人来说更发达的是风俗业,失足像呼吸一样自然。

大多数女人就那样在异乡的土地上枯萎了下去,稍稍幸运些的,用卖身钱回老家盖了房子。不知道,顾德珍是否也做过这种衣锦还乡的美梦?

黄河边的小城至今也无直达的航班,必须从北京中转,再去往最近的省会城市。那里的机场跑道条件不足以支持a380这种庞然大物的起降,沈时晔只能陪顾影乘坐民航。

她登机时仍抱着骨灰罐,虽然这不在违禁物品之列,但显然也不合规矩。深石在这家航司有股份,空乘早从旅客名单上得知这两位头等舱客人的身份,但职责使然,冒着真感情的,正因为这样,你才要到此为止。今后你在她面前的每一秒钟,都会反复提醒她母亲的死,让她沉湎在过去无法释怀。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爱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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