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问候。那是特首夫人,是律师,剑桥校友,要联络感情。
罗马式的大理石拱门下面,顾影陪黎宛央一个个寒暄过去,表现得无可挑剔。
船王太太略端详了她一会,忽然夸顾影和黎宛央有母女像。
若说顾影和黎宛央真有哪里长得像,那显然是鬼话。船王太太当然是看出黎宛央对新儿媳满意得不得了,顺水推舟地捧一捧顾影。
黎宛央很领她的情,抚了抚礼服的领口,“我要生得出这么标志的女儿就好了。我这儿媳妇读书做学问是一等的聪明,我们家的孩子,还真没有比得上的,就连阿泽也比不上。”
前面还好,这最后一句,顾影真是被捧得汗流浃背。沈嘉宁拉长声音伤心道,“oy是在点我不聪明咯——”
旁边的几位太太都笑。
这一唱一和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音乐会还没开始,今天到场的诸位各界都接收到信号,沈夫人对未来的长媳喜欢得不得了。她看顾影千好万好,当然更不容别人对她不好。
音乐会分上下半场,前半场的曲子演完,沈嘉宁悄悄挪到顾影身边的位置,小声问,“影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顾影歪了歪脸,眼眸亮晶晶地反问,“为什么要准备?”
她说,“爱情是即兴。”
沈时晔是在乐团enre时到的,修长清隽的身形走在渐变色蔷薇花编织而成的英式花墙下,深色暗金的西服套装,胸口衣袋里的方巾是珍珠白色,与顾影的裙装遥相呼应。他从旁边经过,有人一时忘了音乐,而都去看他。
一曲终了,黎宛央身段优雅地起身鼓掌,回头想找顾影说话时,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等指挥与小提琴首席依次谢幕,浪潮般的掌声停息下来。嘉宁提着她的小提琴,一步步走上了演奏台。
这是节目单里没有的环节,宾客一时都安静下来。她对着话筒,“这首曲子,献给我的哥哥,和我的影姐姐。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两个人,而这世界上最好的两个人能够相爱,这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提琴声响起,是埃尔加的爱的礼赞。
这是埃尔加的未婚妻写给他的情书,每一个乐句都是一句告白:
我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
沈时晔在花墙后面听见这一段,问身边助理,“沈嘉宁今天又在玩什么?”
助理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因为他也被少夫人重金收买了。
沈时晔没能走到观众席,助理将他拦了一拦,“先生,就在这里欣赏好了。”
欣赏什么?欣赏沈嘉宁那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拉破木头声么……
他微蹙眉,直到他回首的一瞬间,心底所有的疑同时尘埃落定。
花墙尽头,太阳穿过花朵的缝隙,在那里投下一束明亮的圣光。沈时晔微眯了眼,看见顾影双手捧着一束花,在圣洁的辉光中,在他的注视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白纱的裙摆像海浪般迤逦。
她的鼻尖、脸颊上全是可爱的紧张羞涩的绯红,刚刚在嘉宁面前装得多么从容,此刻在他面前,她就有多么紧张。
而沈时晔的神经紧绷丝毫不下于她。
“这是……”他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全哑了。
“我对你的求婚。”顾影飞快地说完,立刻羞赧地咬一下唇,只是气息止不住的笑意。
她如愿看到沈时晔的失态,他深邃如远山的眼底,震惊、喜悦、最后沦陷为深刻的占有欲和着迷。
他轻轻启唇,想说什么,被顾影一根手指柔软地抵住唇,“嘘,听我说。”
她把花束紧紧捏在掌心里,眼眸清澈明亮地仰视他,有点狡黠,又很郑重,“我知道,你已经求过婚,可是那天,我质问了你很多。我总是想,如果以后我们想起求婚,并非是全然幸福的,那多遗憾。所以我想,一定要给我们的婚姻,补一个最圆满的开始。”
她小心翼翼、充满期冀地把花束端起,递到他面前,“你给我送过很多礼物,很多花,但我好像没有给过你什么。所以沈先生今天,可不可以接受我的花?”
她的声音、神情、目光,都好动人。像以为天使走到凡人面前,问,我可不可以给你一个吻?
谁忍心拒绝来自天使的亲吻?
沈时晔喉结轻滚,咽喉里溢出的声音像是叹息,“你知不知道,得到你,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圆满的事情。”
顾影脸红得更厉害,“现在知道了。”
他又说,“但是,今天被你送花,才让我知道,是我见识短浅,圆满之上原来还有更圆满。”
顾影忍住喉咙里的哽咽,环住他的肩颈,仰脸吻了上去。
一个很深很深的吻之后,沈时晔接过花束,突然毫无征兆地将她的手腕扣住拉起,大步流星地走出花墙。顾影全身心信赖他,没来得及问个究竟,就被他莫名其妙带得小步快跑起来。爱的礼赞还在不断循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她手牵手穿过了观众席,各位贵宾纷纷回头,只看见顾影的白纱裙摆飞扬,如春风侵袭。
台上的嘉宁琴弦嘎吱一卡,真真切切地懵了。这是什么……这个环节,并不在她和顾影的计划之中啊?!?
她幻想的场景,是哥哥被她的音乐(?)感动得痛哭流涕。
此时此刻,另一个懵了的人是黎宛央,天杀的不孝子,怎么又把她的儿媳妇带跑了???
沈时晔此时心情激荡,并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熟门熟路带顾影出逃,连司机也来不及叫,他在白加道边抬手拦下计程车,对司机道,“去金钟道婚礼登记处。”
顾影还在小口小口喘着气,听见这个地址,真真切切地吓了一跳,“去哪?”
“宝贝,我不想等、也等不及了。”沈时晔沉稳地扣住她的手,“领证吧,就现在。”
顾影呼吸滞住,她只迟疑了一秒钟,沈时晔捏着她的手就用力窒息地捏紧,“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她语无伦次,“可是,领证的日子不是算好了吗?”
大吉大利,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