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顾的味道,整个元神都难过到发颤——尽管这只是个再单纯不过的拥抱。
他就知道,江顾肯定会来救他。
因为师父永远都有办法。
江顾没有将人推开,他或许不该如此放纵卫风,但卫风实在吃了太多苦头,他不想连这点被救出去的希望都不留给对方。
他不太熟练地拍了拍卫风的后背,竭力缓和下自己的声音,“别哭。”
“……没哭。”卫风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我早就不会哭了。”
“嗯。”
“我还没有原谅你。”
“嗯。”
“你……摸摸背。”卫风闷声道:“有点疼。”
江顾将手掌覆在他白骨嶙峋的后背上,轻轻地摸了几下。
他终于听见了一缕压抑不住的哭声,滚烫的眼泪砸在了他的肩膀上,顺着脊背没入了元神深处。
他第一次不想听见卫风哭。
尽管卫风不想,但江顾在这血海中待不了多久,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六个时辰后才能再凝聚出这种血海空间。”卫风望着江顾,鬼纹在血海中翻腾,“你走吧,我会分缕元神跟着你。”
江顾点头,“有事传信。”
他站在原地未动,过了片刻,垂眸看向卷着自己衣袖不肯撒手的鬼纹。
“……”卫风一把拽住鬼纹将它们扯了回来,面容冷酷道:“那缕元神大部分时候能连接我的本体,但如果楚观山那些人来,我会将本体撤出来,必要时候销毁便是。”
江顾不置可否,心念一动,转眼便又回到了武家村的院落中。
而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
卫风的那缕分神也跟着他一并回来,显然卫风的本体意识在里面——江顾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你可知画卷上的人影是谁?”
卫风顶着个陌生的壳子点头,他指着画卷上的六个人影中最右边那道,“这个是松绥。”
“松绥公子?”江顾看向那个影子,正是昨夜将血散给村民的那个。
“没错,五年前他和我被陆离雨一并掳来了望月,刚来我们便分开,我也失去了他的消息,不过他被带走前趁乱给了我一滴保护元神的东西,像是松绥息,又像玉阶髓,因为有了这样东西,我刚开始才没有彻底失去神智,任人宰割。”卫风顿了顿道:“后来再见他,便是几个月前这二重境的画卷上,只是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得不到他的回应,所以我特意留了缕元神在此,便是想看看能不能唤醒他。”
江顾听到此处,心底微松。
会知恩图报,这混账东西好歹没有丧失最基本的人性。
卫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道:“这武家村地处偏僻,迟迟没有被试炼者吞噬,反倒在松绥的助力下杀了几个修为不高的,但时间久了这些凡人的元神也要消散,松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分滴精血给他们续命。”
江顾看着画像中松绥的背影,略一沉思。
卫风望着他道:“可有办法?”
“松绥会帮武家村这些元神,应该是想起了他身为凡人时的亲朋,”江顾耐心与他解释道:“既然如此,说明他并未彻底失去神智,起码还记得自己最重要的人。”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卫风忽然反应过来,“灵境公主。”
江顾点头,手腕一翻,掌心便多了枚书卷,书卷缓缓打开,他掐诀引灵,法宝中的残灵感受到召唤,缓缓现出了个女子窈窕的身形。
那女子外形以水墨勾勒,她转身对江顾微微颔首,抬头看向了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卷。
星星点点的灵力如流萤烛光,缓缓飘向了画卷中背对着他们的影子。
画中的男子似乎感受到了残灵的召唤,缓缓转身,终于露出了脸,正是松绥公子,他怔怔地望着画卷外松绥公主的残灵,迟疑地往外踏出了一步。
江顾和卫风对视一眼,前者果断出手将松绥从那画卷中扯了出来,后者干脆利落地阻断了他逃回画卷的退路。
松绥被离火绳捆了个结实,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如今修为低微,被强行与松绥楼剥离,江七公子何必再为难于我?”
然后他便看见记忆中行事狠辣粗暴的江七公子抬手,郑重其事地与他行了一礼。
“多谢道友当日搭救我徒卫风,江某感激不尽。”
卫风愣住。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明了地感受到,江顾是在用心地教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