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这是写在小臂上的。
‘师父,我已经饿得想吃人了。’这是写在肩膀上的。
‘放心,我不会吃你,我就舔一舔。’这是写在后腰上的。
‘这地方不太对劲,幸好我将墨玉镯带来了。’这是写在颈间的。
……江顾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卫风还在不知死活的到处乱摸,江顾正准备收拾他,走在前面的几人忽然停了下来。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高耸入云的朱砂大门,无数婴儿的啼哭声从门内传了出来,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神不宁。
贴在他身上的鬼纹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厮安静下来,江顾反倒有些不放心了,他写道:‘不舒服?’
趴在肩膀上的鬼纹轻轻点了点他的耳垂。
面前的朱砂大门缓缓打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生死无咎(十一)
曲丰羽回头看了江顾一眼。
“你这侍女便在门外候着吧。”宋崇时催促她, “快点跟上。”
曲丰羽道:“不行,我要带他一起进去。”
“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进去。”宋崇时道,“况且你带她进去做什么,里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来你也知道这不是好地方。”曲丰羽笑眯眯道:“那我去和他说几句话总行了吧?”
“快点。”宋崇时不耐烦道。
曲丰羽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江顾面前, 因为在失灵阵里无法传音, 她笑得刻薄又得意:“灵儿妹妹,宋公子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我本来想带你进去见见世面呢。”
江顾看了她一眼, 抬手摸到了腕上的鬼纹, 借着行礼不着痕迹地递到了曲丰羽手上。
曲丰羽淡定地拢了拢袖子,哼笑了一声,转身便走向了宋崇时。
宋崇时带她进门时万分不解:“你既然不喜欢这侍女,为何还非要将她带在身边?”
曲丰羽凉凉地睨了他一眼:“少装傻了,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要挫挫她的锐气, 什么人也敢和我抢人。”
宋崇时闻言, 不自在道:“你少自作多情,若不是因为邬和致——”
“我懂。”曲丰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我乐意, 你管得着吗?”
宋崇时顿时气闷。
卫风被江顾强行撕下来递给了曲丰羽, 心中憋屈,但还是忍不住悄悄从曲丰羽袖子里探出条鬼纹来。
江顾孤身一人神情淡漠站在那里,离他越来越远,随着朱砂大门缓缓合拢, 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卫风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浓重的不安。
朱砂门前四下无人, 江顾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拿出了一张人皮纸, 他按照邬和致说的办法,往人皮纸眉心点了滴朱砂,那人皮纸便迅速膨胀成了名少女的模样,而原本只是墨水化出的眉眼也变得与活人无异。
邬和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笑道:“七公子果然言而有信。”
“希望邬楼主也能说到做到。”江顾说。
“自然。”邬和致看上去对这里非常熟悉,他从怀中掏出来了两张涂满了朱砂的人皮纸,道:“宋时峻将金灵塔周围都布满了失灵阵,除了让有宋家血脉的人带路,其他办法根本无用。”
江顾接过那张鲜红的人皮纸,虽然表面有新鲜朱砂的颗粒,但看上去已经年岁久远,他道:“这人皮纸是用宋家人做的。”
“聪明。”邬和致笑了笑,在江顾面前,他似乎还在维持着阳华宗宗主的模样,温和有礼,“我们将元神附着进这人皮纸内,便能顺利进入塔中。”
江顾道:“你刚才有机会带走曲丰羽。”
邬和致勾唇一笑:“我可没这么傻,在宋时峻的门口动手,对我来说能解契才是上策。”
两人的元神附着进朱砂人皮纸中,邬和致在前面带路,朱砂大门被推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两张人皮纸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是宽敞的大殿,殿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怀抱着婴儿的女神像,大殿两侧是没有栏杆的楼梯,层层递进直入穹顶,一眼望不到尽头,每层楼梯的转折处都有一个极小的门,婴孩的啼哭声便是从门内传来,大殿中走动着的都是些年老的妇人,她们腰背佝偻,神情麻木地抱着光溜溜的婴儿,穿梭在楼梯之间,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她们都是些没有修为的凡人,看不见我们。”邬和致带着江顾上了楼梯,低声道:“我也是在这里出生的。”
江顾对他的身世不感兴趣,邬和致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能出楼的时候才十二岁,那时候我偷偷溜回来,想找那个生下我的女人,按平泽大陆的说法,我应该喊她一声母亲。”
人皮纸停在了大殿上方一处窄门前,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千辛万苦找到了她,结果她看我的眼神充满恨意,想要掐死我,她没有修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原本没想杀她的……不过说来奇怪,我杀死她的时候,她对我笑了一下。”
就像是解脱。
邬和致推开门,转头看向江顾:“我一直觉得对塔里的人来说,比起这样屈辱无望地活着,死亡是更好的归宿。”
朱砂涂满的纸皮脸看不清表情,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江顾片刻,然后走进了那扇门。
一进门,浓郁的怨气扑面而来,江顾下意识地想动用灵力抵挡,忽然记起周围都是失灵阵,强忍着不适走了进去。
“这里是他们处理瑕疵品的地方,平时不会有人过来。”邬和致道,“我曾经在这里设置过一个不需要灵力的传送阵,你现在知道曲丰羽的位置吗?”
江顾道:“你有把握带走她?”
“尽力一试。”邬和致说,“等她落到宋时峻手里,我就完了。”
年岁久远的法阵被藏在了一堆腐尸烂肉中,两个纸皮人跳了进去,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周围又陷入了死寂。
传送阵的尽头,是一座色调灰暗的宫殿,数不清的盒子密密麻麻地吊在房顶,盒子底部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有浅有淡,上面的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直到再往前走了几步,江顾才想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是当年江殷重用来装他那一小块元神的天机盒。
只是与江家的天机盒比起来,这些盒子要精致许多,体积也更大,倘若将这些盒子再放大数倍,便是凡人收敛尸体时用的棺材。
“宋时峻果然带曲丰羽来了这里……这些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望月修士的分神。”邬和致虚弱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但凡在金灵塔中的出生的孩子,离开塔内时都会留下一半的元神,那些元神被放进了这些天机盒中,一旦他们在外陨落,就会由这一半元神代替他们,但这些分神经年累月被养在天机盒里,得不到身体的滋养,所以会变得格外浑浊脏污,而他们身体内的另一半元神,早就在被分割时就被金灵塔污染了,也干净不到哪里……”
“烟雨台对修士的控制不止种进生死契那么简单,外面许多修士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他们本人并不知道。”邬和致看着江顾,“所以江向云试图用十重境帮焚台殿和八阁那些人解除生死契,就是一个笑话,而萧澹之所以这么沉得住气,是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至于你们想用金灵塔、十八笼和镜花卷打开界乡更是无稽之谈。”邬和致盯着他笑道:“这些神器都各自认了主,你们怎么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