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主有令,要善待你。”宋时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
“自然。”江顾道。
顾清晖的性命还在宋时峻手中,宋时峻料定他不敢轻举妄动,而是留给了他一枚玉佩:“江顾,你是聪明人,想要你母亲活命,就要学会审时度势。”
宋时峻离开后,卫风气得咬牙切齿:“师父,我去杀了他!”
江顾在识海中按住了他,外面有诸多法阵监视,江顾没有让他贸然现身,沉声道:“还不是时候,稍安勿躁。”
卫风道:“萧澹到底什么意思?”
他本来已经打算随时卷着江顾的元神逃跑,谁知萧澹根本不按套路来,反而对江顾客客气气,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态度。
反观江顾也十分沉得住气,这么要命的时候,还有心情指点他:“虽说不能被欲望掌控,但你本身修习六欲道,也不可过分压制,否则便会过犹不及。”
卫风一愣,定定地望着他:“我觉得之前自己很过分,我……我故意装成从前你喜欢的样子,还假装对你情真意切,师父,我根本没有那么好。”
“你又如何断定那不是你?”江顾抬手,灵符起势,落在了他的眉心,“世间道法万千,切忌照本宣科,有时随心所欲反而更接近大道。”
渡劫过后反而有些不稳的心绪倏然静了下来,江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
“你的道从来与他人无关,要修的自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刹那间,灵台清明迷雾尽散,天地间的规则无形之中隐隐相和,师承悟道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原本虚浮险些又入泥沼的六欲道心倏然稳固下来,是卫风从未体验过的沉静与平和。
他看见了江顾。
有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世间山海,诸天神佛,但睁开眼,也只有一人。
“师父。”
他恭敬地、虔诚地、又满怀爱意与依恋地喊他。
诚心诚意,大逆不道。
生死无咎(十八)
界乡。
阎淮安看着被困在十八笼中的江向云等人, 哼笑了一声:“平泽来的鼠辈,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十八笼是认我为主的神器,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 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十八笼可大可小, 现在如同一只巨大的鸟笼,将陆离雨、江向云和姚立几人关在里面, 镂空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法阵, 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阎淮安身后, 谢成莲冷声道:“把萧清焰和谢池春交出来, 或许还能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江向云微微一笑:“两位楼主为何如此笃定他们二人在我手里?”
谢成莲转头看向阎淮安,却听阎淮安道:“在不在你们手里,一试便知!”
整个十八笼倏然暴涨变大,周围的灵力开始澎湃汹涌,而笼内江向云却丝毫不慌, 他手中飞快结印, 旁边的陆离雨、姚立和吴义等人也结出了同样的法印,阎淮安直觉不对, 想要收手, 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原本合拢的十八笼笼身扭曲了原本的方向, 竟弯折成了向外的弧度,瞬间便分散开来,直冲谢成莲和阎淮安而去。
两人疾速后撤,阎淮安不得已祭出了法相抵抗, 心中骇然, 他虽然依旧能控制十八笼的力量,却已经无法控制十八笼的方向, 他释放出去的灵力竟全都反方向攻击到了自己和谢成莲身上。
“你们做了什么?!”阎淮安大怒。
“不过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陆离雨笑道,“阎淮安,你可知你操控着十八笼在生死楼害死了多少修士和灵兽?”
“你从他们身上取丹抽魂制成纸皮人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江向云沉声道,“残害无辜,枉杀生灵,神器承天地自然神力,你们如此倒行逆施,竟还想要神器甘愿认你为主?”
“白日做梦的是你!”
法印落下,江向云四人的法相分列在十八笼周围,将谢成莲和阎淮安及其法相牢牢束缚在了十八笼内。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阎淮安怒道,“就凭你们,根本就无法控制十八笼这种级别的神器!”
他和谢成莲都是太乙境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这几个金仙境的修士困住?!
“我们是不能。”江向云在笼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但你好好看看,这笼身上的是什么。”
谢成莲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失,他朝着笼身定睛一看,只见数不清的纸皮人密密麻麻地覆在上面,被墨笔画出来的眼睛正扭曲愤怒地瞪着他们,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朝他们索命的厉鬼。
“这数万冤魂,可够要你们性命?!”
十八笼上附着的纸皮人如无数飞蚁,轰然钻入了笼中,开始疯狂地啃噬着他们的血肉和元神,笼内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而江向云等人也并未放松,他们四人结印将神器牢牢固定的在原地,阎淮安和谢成莲的法相与元神还在拼死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令人牙酸的啃噬声才终于止歇,而他们也全都耗尽了灵力,缓缓地收回了法相。
血腥气冲天,吴义看着惨红的笼身,咬牙道:“罪有应得。”
“烟雨台那边已经有消息了,我们立刻启程。”江向云接过姚立递来的丹药吞下,又随手递给了陆离雨几颗。
陆离雨抱着胳膊,凑上去借着他的手咬走了。
“……”江向云看了他一眼,“焚台殿的人你怎么安排的?”
“已经全都分散到八阁附近了,只要你们那边拿下十楼,就有人给你们往八阁指路。”陆离雨含着丹药也不吃,在嘴里滚了几圈,“阿云,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他没想到江向云和江顾真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甚至带上了整个平泽,从原本的毫无希望,到现在也能有一争之力。
江向云道:“也多亏了你与吴道友鼎力相助。”
陆离雨笑了:“你与我还——”
话未说完,他脸色遽然一变,猛地往江向云扑去,但还是迟了片刻,关键时候姚立推了江向云一掌,让魔气将两人笼罩在内,数不清的纸皮人自他们头顶掠过,化作利箭将周围的林木拦腰截断。
姚立和吴义躲闪不及,竟被纸皮人化作的利箭没入了心口,往后踉跄了几步。
“小舅舅!”江向云急忙起身,却被陆离雨拽住。
“公子别动!”姚立捂住心口,戒备地盯着早已残破不堪的十八笼,只见一具血肉淋漓的白骨从纸堆中爬了出来,背后还隐隐显露出法相。
阎淮安嗬嗬地笑了两声:“就凭你们也想杀死我?”
虽然在顺逆楼中有他的分神,但阎淮安知道其中内幕,再活过来也是受宋时峻控制的傀儡,他绝不能就这么死去。
“这些纸皮人……全都由我制成,你们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反噬我?”阎淮安抬起手来,枯黄的纸皮人尖叫着哀嚎着,将他们包裹地密不透风,他咧嘴一笑,“我没了这具躯体,照样可以夺取你们的躯体!”
他骨爪一收,姚立和吴义体内的纸皮人骤然涨大,两人的神魂瞬间被撕扯。
“小舅舅!”江向云瞳孔骤缩,挣开陆离雨冲向了姚立,却被飞过来的斗笠拦住。
“快走!”姚立阴柔苍白的脸上竟罕见地多了几分血色,他的胳膊已经开始逐渐化作纸皮,他抬起手,生生掰断了自己的食指,从颈间扯下了一个香囊和手指一起扔给了江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