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那刻起,便知道上界会在某一日被混沌吞噬,同神界一样彻底归于寂灭。”
他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凌鄞,也不是曜朔,而是他后来的师尊鸿宸。
他在黑暗中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仙尊,这孩子自打降生便未曾睁开过眼睛,我同曜朔想尽了办法都不能让他醒来。”
“他已经醒了。”是另一道浅淡的男声,“只是他不愿意睁开眼看这世间,若你们放心,便将他交予我带三日。”
凌鄞和曜朔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我叫鸿宸,日后会与你有段师徒缘分。”鸿宸抱着他道,“你既来到这世上,便该睁眼看一看。”
他依旧没有睁眼。
于是第一日,鸿宸抱着他走遍了整个上界,十六重天的奇景、三界的风光和九州的异象都没能让他睁眼。
第二日,鸿宸带着他游历了下方数不清的小世界看尽人间喜怒哀乐,他仍不愿睁眼。
第三日,鸿宸领着他的元神遍布虚空,同他讲了一日的道,他还是不愿意。
在三天的最后几个时辰,鸿宸抱着他来到了魔林边缘,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愿看,那就不看了,凌鄞能窥见未来,你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
仙尊叹的这口仙气,让脚下随着神界枯寂多年的七杀花树重获生机,开出了火红的花,清甜的花香瞬间弥漫了整片魔林。
一直安静在他怀中的婴儿动了动鼻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清亮的眼睛中倒映着十六重天天尽头的火烧云,还有那扇紧闭的神门。
“原来如此。”鸿宸低头看他,“你是看见众仙死劫,上界覆灭。”
他怀里的小孩儿瘪了瘪嘴,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引得天道震荡,劫雷声阵阵。
鸿宸哪里哄过孩子,他道:“你既已开智,就不要随便哭嚎。”
小孩儿似乎听懂了,歪了歪头,然后嚎得更大声了。
“原来还是个犟种。”鸿宸被他吵得耳朵疼,指尖一点,封住了他的嘴巴。
他怀中的婴孩气愤不过,硬是憋出了一滴眼泪,啪嗒一声坠落,正砸在路过的一团秽气上,将那秽气直接砸进了花里。
鸿宸愣了一下,低头去看那花,花瓣正中,那团路过的秽气得了凝聚着上仙精元的眼泪,竟直接化作了一团小小的秽物,茫然地在花瓣里横冲直撞。
小孩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挣扎地出了他的怀抱,飘到了花瓣前,一只手抓住那只小秽物,便要动用法力取回自己的精元。
“不可。”鸿宸一只手将他抱起,拿走了他攥着不放的秽物,教导他,“它既有幸得你精元而生,便是它的气运,如今虽未开智,却也成了条生命,不可再收回。这是你们冥冥之间的缘分。”
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小秽物,责怪地看着鸿宸。
鸿宸面不改色道:“你嚎起来实在太吵,又不掉眼泪,这也怪不得我。”
小孩儿在他怀里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抓他的头发放进嘴里啃,又皱着眉吐了出来。
鸿宸笑道:“你虽开了智,却如一张白纸,本能习性原来也与婴儿无异,想来只是聪明些,你父母也能放心了。”
他指了指鸿宸手中的东西。
“有你的精元加持,恐怕过不了几年它就能开智了。”鸿宸将这小秽物放回了七杀花树的花瓣中,“此处既有灵气又有浊气,便于秽物吸食,就让它在此处安家,可好?”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此子聪慧,又看见了未来一些事情,便忧思过重不肯睁眼。我封印了他预知的能力,也将他看到的东西一并封了,想来此后便能与寻常小仙君无异了。”鸿宸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凌鄞。
“多谢仙尊。”凌鄞抱着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以后你便叫曜琰,可好?”
他点头,伸手抓住凌鄞的头发往嘴里放,凌鄞失笑,指尖放在他嘴边渡了仙灵给他:“原来是饿了,仙尊这三日都没喂你仙灵吗?”
鸿宸:“……我的确忘了此事。”
刚出生的小仙君是不会修炼的,即便开了智也不行,所以这孩子就被他带着上填入地进虚空活活饿了三天。
难过哭得那么大声。
“只是他被封印了预知,恐怕以后在推演和封印记忆之术上无法精进了。”鸿宸又说。
“无妨,我只盼他能平安快乐就好。”凌鄞低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些便是他最开始的记忆了,而随着他年岁渐长,便也将最开始的记忆慢慢尘封,直到他一百岁的生辰宴,一只刚开了灵智的小秽物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他极爱干净,并不喜欢这些又笨又脏还软黏的小秽物,而且他并不是什么良善心软的性子,杀过的魔物都不知凡几,随便释放的威压都能清理一大片秽物,魔林的秽物之地就是他杀干净的。
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小秽物,是借他在世间落下的第一滴眼泪而生的那团秽气所化,它生于七杀树上,在傍晚煞气最重的时辰,至阴至污之体却得了至纯至阳的仙元,无论从里看,都是多舛艰辛的命途。
于是他开口放走了这小秽物。
从此以后,他的命运便开始同这只秽物纠缠不清,直到一万岁那年,鸿宸闭关,他偷入魔林,才算终于有了真正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