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尘将信将疑,但到底也找不出回金陵的理由,于是又拧着眉坐了回去。
马车队就这么行了半日,到了山脚下,因着翻越这座山需要两日脚程,马车队便停了下来,在边上一间茶铺稍作歇息。
宋音尘苦着一张脸,坐在边上的矮凳上,望着远方巍峨翠绿的群山和天边不断变化形状的白云,喃喃自问:“栎潇,你当真舍得我就这么走了?连送别都不愿意来?”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只有茶铺里客人的喧嚣和时不时吹来的晚风。
宋音尘从怀里掏出云栎潇给他的紫色荷包,用来克制情蛊的那只,他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里头裹挟的那股似有若无的清冽梅花香,就好似云栎潇还在他身旁一般。
这么坐了好一会儿,马车队准备重新出发了,宋音尘也将荷包收起准备起身,可在将荷包塞入怀中时,他手指无意中捏了捏,发现柔软的荷包里面好似有个略硬的尖角。
宋音尘心下生疑,又仔细摸了摸,确认细腻的香粉不该有这般坚硬的质感,这里头藏着别的东西!
他急忙打开荷包,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伸进去摸索,不一会儿,果然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薄薄的纸片折叠而成的,大约拇指大小的小方块,展开一看,是一封信……
月影正准备招呼他失魂落魄的少主上马车,才刚一回头,前方就吹起一阵风,还扬起了烟尘,一时之间视野一片模糊。
等风停了,烟尘散尽了。
就瞧见宋音尘骑着一匹马,身影迅疾消失在前方树林的拐角处,速度快到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
众人:“……”
月熙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嚷嚷道:“哥,还不快追!这没骨气的,竟然趁我们不注意逃回去了!”
月影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后叹息了声:“追什么追?一会儿吩咐车马队,原路返回!”
“这映天山谷呀,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
两边的竹海依然静默地矗立着,月光从竹叶的间隙穿透过来,驱散了石子路的黑暗。
云栎潇是万万没想到,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再次回到了听竹轩门外的那棵竹树下。
他方才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
云栎潇一手被宋音尘紧紧牵在宽大温暖的掌心中,一手揪着腰间的狐狸尾巴,一双乌黑的凤眸死死盯住宋音尘的后脑勺,咬着下唇不吭气。
直到两人站定,宋音尘回过身来,另一只手握着拳放到他眼前,然后掌心向上,缓缓摊开手掌。
云栎潇这才看清了,他手心上是一串非常漂亮的红珊瑚手串,还很是眼熟。
宋音尘带着笑,嗓音慵懒微磁,挠得人心头痒痒:“这次可以帮我带上了吧?栎潇弟弟?”
云栎潇:“”
宋音尘上一回让他帮忙戴上这珊瑚手串之时,正是年节时候的夜市,云栎潇当时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是这纨绔子瞧着这手串好看,便给他们一人买了一条。
正要戴上之时,就被鬼语带着侍卫给打断了,说是羽老夫人蓦然醒转,他便直接搁下手串回了羽氏,过后就忘记了这件事。
没曾想宋音尘竟然一直好好地保存着这手串。
他现下自然是明白宋音尘一定要他帮他戴上的理由。
云栎潇喉咙有点发紧,喉结轻滚了一下,眼眸平静无波地推开这只手,眉梢微微挑起,声音还是冷淡的:“音尘哥哥凭什么认为这次就可以了?”
宋音尘唇角勾得更深,将那只一直牵着云栎潇的手也举了起来,宽大的衣袖瞬时滑落下去,露出了云栎潇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那串红珊瑚在银色月光照耀下,泛着温暖柔和的绯色光芒:“如若不可以,栎潇弟弟为何一直戴着它?”
云栎潇:“”
云栎潇嘴犟道:“我不过是瞧着它好看,出门随手戴上的,并未特地挑选。”
“那这个呢?”宋音尘将手心里的手串先放进自己的玄色衣兜里,修长的指间夹出一个淡黄色的小方块,这里光线不够敞亮,隐约瞧着是信纸折叠而成,“你把这个塞进荷包里,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发现,你对我的心意”
这张薄薄的信纸,正是药王回文老的,那封关于如何解除情蛊的书信。
宋音尘在茶铺边打开后,终于明白了离开羽氏之前,文老为何会说,云栎潇选择让他离开羽氏,才是对他怀有情意。
原来明明已经有了解开情蛊桎梏的方法,云栎潇却没有选择杀他,只是寻了个借口将他赶走。
云栎潇放弃这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宁愿继续承担着被蛊虫所伤的风险,也不忍对他动手,确实已足够说明,云栎潇对他的感情,早已同最开始不同了。
知晓了这样一个秘密,宋音尘怎还肯走?
于是他立即牵过一匹马,头也不回地赶回金陵。
云栎潇的眼眸扫过那张信纸上的字迹,眉心微微蹙起,他自是不会有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那便是旁人放进去的。
这荷包除了他之外只有文老碰过,云栎潇在心底腹诽文老这死老头老不正经一百遍后,才冷哼一声道:“应该是无意间放进去的,音尘哥哥对我还有用,我即便要杀你解这情蛊,那也是日后之事。”
云栎潇挤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只是一张小纸条而已,音尘哥哥莫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