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束之高阁,囚于内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或许真的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自我放纵。
宋勘突然道:“对了……这两天厅里那个疯狂给你砸钱的男生你有印象吗?”
瞿温书:“怎么?”
宋勘道:“人家不是还为了你自备罚款来厅里当歌手了吗?你没点想法?”
“与我无关。”
瞿温书神色冷淡,又似带着几分厌恶,“语言和行为都欠缺管教的小孩罢了。”
这话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宋勘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行,那我知道了。改天一起喝酒。”
虽然两栋别墅相邻。
但装修风格其实天壤之别。
宋勘喜欢美式,瞿温书这边却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
售价高昂且稀少的黑檀香木从前厅一直陈列满整个房间,冷色系的装饰让整栋别墅与墙面和古董架上的拍卖品交相辉映,奢靡又持重。
厚重的羊绒地毯铺到走廊尽头。
瞿温书净手上楼,从乌木屉中取出三支新香,在已经燃尽的卧香炉里点燃。
昂贵的沉香价值连城,每一秒都宛如烧金。
缥缈而上的白色烟雾氤氲过男人线条优越的侧脸,衬得他宛如壁上神佛。
可神佛不会有世俗之欲,亦不会懂世俗之情。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方远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老板,对比结果出来了。”
“您给的两条音轨中,连夏的音轨和另一条音轨声线贴合度百分之九十八,可以做同一人认定。”
瞿温书拂去岸上几乎不存在的几丝烟灰,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知道了。”
“要将报告发给宋总一份吗?”
作为助理,揣度老板的心意是例行工作,“我看您之前特意去跟宋总说了连夏的事。”
瞿温书道:“不用。”
“不必告诉他。”
如果不是临近中午接到简家打来的电话,连夏的好心情原本可以一直持续到晚上,然后满怀热情的去语音厅里继续舔庭书。
可惜简建邺和方荀这对夫妻就是这么讨厌且不识趣。
哪怕连夏已经在电话里说明了自己不舒服,对方依旧非常坚持。
最后通话以简建邺一句“如果不来,简家以后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结束。
连夏:“……”
行叭。
虽然简家每个月的钱对他来说就像海绵里挤出的一滴水,拿来塞牙缝都觉得有些勉强。
但用来泡庭书,再逗逗楚舟倒是够了。
唉。
他可真是个称职的金主。
连夏从自己挂在一旁的衣服里摸出烟盒,又想用另一只手去摸打火机。
刚伸出手,突然发现另一只手上还扎着吊瓶。
原本透明的输液管随着自己扬手的动作开始回流,鲜红的血从手背起一路向上。
噫,吓人。
连夏拧着眉头将针头拔了,又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压在上面,最后熟门熟路的摸出了打火机。
啪嗒。
细长的香烟从他指尖亮起一点明红的焰火。
连夏抽烟也和他的人一样挑剔,钟爱薄荷型的女士烟,最喜欢的一款产自瑞士的老厂子,价格不菲。
尼古丁让人精神放松,也让本就负有沉疴的身体愈加困顿。
连夏阖着眼,厚重的薄荷味随丝丝缕缕的烟雾弥散开来,有种裹挟的意味。
显得原本就纤细的少年像被束缚于席梦思中央的大型玩具。
赤果,糜烂,不得挣脱。
宋勘端着早餐推开屋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连夏身上原本的睡衣散了一半,露出他宛如勾勒的细嫩锁骨和脆弱的脖颈,隐隐约约的两点若隐若现,半截苍白的小腿随意摆放在外,似是任人随意抓握。
而他骨节纤细的手腕搭在床头的深灰色抱枕上,一截明灭的烟火时隐时现。
漂亮的狐狸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深栗色的眼底有种虚无的餍足。
他是生长于剧毒中的美人。
一点灼人的殷红色在连夏手背上极为缓慢的绽开,透过白净的纸巾,开出朵罂粟似的花。
宋勘猛然回过神:“你把针拔了?”
连夏毫不客气的将烟灰抖在宋勘家整块拼装的枫木地板上,泛着水意的眼睛看过来:“扎着也没用,又不是输一瓶液我就好了。”
这是什么歪理?
连夏的神情里有种满不在乎的放肆,配着他毫无血色的皮肤,整个人更有种随时可能凋零的伤逝感。
宋勘的火气蹭的窜上了头:“所以呢?你就任血流着还抽烟?谁教会你抽烟的?”
“天生就会。”
连夏又轻轻吸了一口。
然后转身。
当着人的面将还燃着的烟头在宋勘放于床头的陶瓷杯里按灭了。
猝然寂灭的烟灰不甘的染上无暇的白瓷。
连夏扬起脸:“哥哥,对不起,我是坏孩子。”
他露出一个乖巧十足的笑意,“可我好疼,宋勘,能不能不生气,想抱抱。”
他的声音纤弱,身子骨也纤弱。
可他的声音勾人,身体也足够勾人。
这世界上有些人大抵真是天生的坏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