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宝被揪的耳朵生疼,他想让姐姐放手,回过头,却对上一双肿的核桃似的眸子。
昏迷这两天,一直是顾乘月不眠不休,在床边守着他照顾他。
“好好好,”顾小宝投降道,“我记住了,以后做事情之前我一定三思,姐,你原谅我吧。”
“行吧,一定记住,”顾乘月吸吸鼻子,“饿了没?”
“饿,想吃肉,”他往外看了看,“沈确呢,他怎么样?”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管好你自己吧!”顾乘月恨铁不成钢,“他比你强壮,昨天先醒了,正在院子里陪爸爸下棋。”
和粗枝大叶的男孩子不同,顾乘月心思比较敏感,能感觉出弟弟弟婿并不如表现出的那么亲密。这点其实她两年前已经发现了。
但谁让弟弟是恋爱脑,非要和沈确在一起呢?做姐姐的只能选择接受。
顾小宝换了套衣服,站在二楼竹栏边,先往院子往了眼。
沈确稍稍清减了些,好在没受到其他外伤。
“爸,”顾小宝喊着打招呼,“我醒啦。”
顾庆常手臂一颤,脸上迅速浮起一层薄怒,操起身后竹竿:“你给我下来!”
现实生活中他从没挨过揍,没想到穿书居然要吃顿竹笋炖肉,顾小宝不情不愿地下了楼。
顾庆常早在楼梯口等着了,等顾小宝走下最后一阶,他高高扬起竹竿——
落到儿子后背上时,却轻轻地、轻轻地。
“以后还胡闹不胡闹了?!”
顾小宝道歉:“我错了,爸。”
“光承认错误有什么用。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真入了轮回,阿确怎么办?你的哥哥姐姐怎么办?”
他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怎么办?
孩子出了意外,父母要怎么办呢。他们该如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顾小宝听出弦外之音,抬起头。对面威严的男人神情憔悴,虽然没像顾乘月哭的那么惨,但显然,幺儿昏迷的每一秒,他都在焦灼中反复煎熬着。
“爸……我以后会三思后行。”
“别弄那些虚的,晚上去神殿思过!”顾庆常这才扔掉竹竿。
把老爸气成这样,顾小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怕弟弟再挨揍,顾乘月忙不迭跑过来,一边替父亲顺气,一边说弟弟饿了,要带弟弟去吃饭。
顾庆常挥挥手。临走之前,他又叫住了儿子:“小宝。”
顾小宝转过身。
“忘说了,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在顾小宝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有爷爷,有土豆花,有迎风飘动的金黄麦穗,却唯独没有“父亲”这一选项。
而此刻,某些空缺的地方,正在被慢慢填充、补满。
顾小宝鼻子泛酸,冲父亲点了点头。
“男孩子嘛,不收拾真不行,”顾庆常拉着沈确回到院子中央,“咱继续下棋。刚才你走的哪步来着,记不住了,重新开始吧……”
说着,没等沈确开口,顾庆常直接推散棋局。
顾小宝:“……”
和城市不同,寨子里熄灯早,每天只吃两餐饭。上午那餐在十点,下午那餐在四点。
顾小宝是下午醒的,吃了几块姐姐投喂的腌肉和点心后,他边躺在房顶喝甘蔗茶,边马不停蹄的等着正餐到来。
结果没等到饭,反倒等来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
“谁家有喜事?”顾乘月诧异道,“我怎么没听说呢。”
蛊王德高望重,无论红事白事,村民们都喜欢邀请蛊王主持,所以寨子里动向顾乘月基本都知道。
顾小宝竖起耳朵:“听着像是往咱家门口来了。”
顾乘月更加诧异。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男中音:“胡亥今日携小女登门求亲,请蛊王成全!”
求亲?是看中哥哥了?顾小宝嗅到几分八卦气息,从房顶一跃而起,打算替哥哥掌掌眼,看这女孩有没有资格做他嫂子。
顾庆常当然也听见了,正巧这局棋即将分出胜负,他如法炮制推乱棋盘,喊长子:“去给墨扎开门。”
“墨扎”是村长的意思——蛊王虽然实力强悍,但脾气暴躁,心不够细,做不了辅助。当然,胡亥能当上村长,也是顾庆常点头同意了的。
顾闲依言拉开门闩。
看到站在胡亥后面的女孩时,顾小宝怔了下。
——竟然是乃尔,差点葬身蛇腹的河神新娘!
乃尔看上哥哥了?
“胡亥大哥,”顾庆常邀请道,“快进来说话。”
胡亥打头,后面二十多个男女老少随他鱼贯而入,打头的四个男儿抬了两只黑色木箱,看起来沉甸甸的。
嫂子嫁妆挺丰厚的嘛,顾小宝心想。
“蛊王,”胡亥手放在胸前,行了个礼,“我本不愿贸然拜访,实在是我女儿闹的厉害,受不住了,不得不带她过来。”
“喜事不讲究礼数,只讲究能不能看对眼,”落后地区民风反而更开放,顾庆常哈哈大笑,“不过我刚才没听清,乃尔瞧上的是……”
胡亥:“正是你家二小子。”
“噗——”
顾小宝一口甘蔗茶喷出来,差点没呛死。
乃尔不是来跟哥哥求亲的吗?
顾庆常哭笑不得:“胡亥老哥,不瞒你说,我家小宝已经有婚配了。两年前户口刚从镇里迁走,你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