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很乱,平静数日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庞杂的情绪实在太多,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团乱麻,怎么都解不开。
这样的内耗持续久了,人很容易就会感到疲惫、困倦。
林寻没想到时隔四年远远地看见苏云一眼,对自己的影响力会这么大。但她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简单洗漱过后就躺在床上,将薄被裹得严实,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境如期而至,就像过去这四年一样,林寻几乎每天都在做梦。
但这一次,她梦到的东西不再杂乱无章,它不仅真实,而且还是见过的场景。
闷热的天气,郊外的废屋。
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的气息,夹杂着发霉的味道。
废屋的顶上漏了个洞,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日头探入洞口。
许南语和苏云就站在屋子中间对峙着。
林寻听不清她们的对话,也无法靠近,只是看到她们说了没多久就产生冲突。
先是推撞,两人嘴里还在嚷嚷着什么。
苏云虽然瘦小,却使出更大的力气,许南语似乎一直在让着她,随即就被苏云一把推到地上。
苏云后退了两步,喘着粗气从兜里摸出一个塑料袋,扔到许南语前面的地上。
塑料袋上印着商标,里面装着一把水果刀。
苏云又说了一句话,许南语的表情十分复杂,好像瞬间下了决心。
林寻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许南语将袋子捡起来,拿出水果刀,又对蒋延的妈妈说了一些话,然后举起刀子,用力扎向自己的颈部。
“不要!”
几乎同一时间,林寻听到自己发出的叫声。
那声音十分有穿透性,而且能量巨大,她甚至看到自己伸出双手抢夺刀子!
可是太晚了,刀子已经割破动脉。
血喷了出来,林寻的手只来得及按住许南语的脖子。
刀子滑落在地,许南语倒在林寻的怀里。
林寻试图托住许南语的身体,嘴里叫着:“妈,妈妈……”
许南语的眼睛无力地闭上,意识已经远离,昏迷是瞬间的事,她根本听不到林寻的声音。
林寻浑身都在颤抖,就这样跪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和那些血渍混合在一起,令她尝到了咸味儿,还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儿。
剧烈汹涌的情绪一股脑扎进林寻的心里,瞬间就将心口填满,不管她曾经想像过多少次这样的画面,都比不过此时的“亲眼目睹”来得痛苦。
她的大脑已经木了,忘记了思考,更无力消化这悲怆的一幕。
冰凉的手指被温热的血液裹住,林寻只能搂紧许南语,而那堵塞在喉咙深处和心口的东西,也终于化作一声嘶吼。
“啊——啊——啊!”
林寻醒了。
chapter 06
chapter 06
林寻一下子坐起身。
屋里漆黑一片,她的额头和身上全是汗,心口狂跳,脑子里嗡嗡的。
安静了好一会儿,林寻按开床头灯。
光线刺眼,她下意识用手遮挡眼睛,随即眯着眼看向自己的手。
没有血。
幻觉,又是幻觉。
而且越来越真实,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温热的血液包裹住冰凉的手指,以及那粘稠的触感,还有那闷热的温度黏在皮肤上……
林寻下意识搓了搓手指,指尖一阵阵发麻。
她坐起身,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闭上眼试图冷静,但那些画面却挥之不去,总是在脑海中徘徊,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林寻,你怎么了?”是许亦为的声音。
林寻走下床,披上外套,将门打开。
走廊里亮着灯,许亦为就站在门口,神色略微紧绷:“我刚听到叫声,是你吗?你……”
林寻摸了摸脖子上的汗,说:“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许亦为这才眉宇舒展:“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利医生开的药有安神效果,吃了再睡。”
许亦为话落便侧过身,似乎要回房。
林寻看着他,突然将他叫住:“舅舅,我的身体检查有结果了吗?”
许亦为又站住,平静道:“一切正常。”
林寻明显不信,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起眉。
许亦为笑问:“怎么,你希望不正常?”
林寻摇头,说:“我刚才梦到我妈了。你们都说回来会对我的病有帮助……将我的伤口撕开,就是你们所谓的帮助吗?”
“说明这些年你一直没有走出来,你一直在逃避。”许亦为笑意渐敛,没有追问梦里的内容便下判断,“你就是太想她了。”
“可我……”林寻正要告诉许亦为,她梦到的是从未见到过的案发现场。
许亦为却将她打断:“好了,赶紧吃药,早点睡。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带你去诊所再做一次检查。”
又要做检查,千篇一律,能有什么用?
“不用了。”林寻直接将房门合上。
回到床边,林寻将床头柜抽屉里的药瓶拿出来,倒了两颗放到嘴里,喝水服下。
重新躺回被窝里,她却没有闭眼,只是盯着眼前的黑暗。
许亦为说过,让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承受母亲自杀这样的事,的确太为难她。如果这是老天爷给的课题,这题目实在太深,出的也太早。但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人都要朝前看。
林寻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连母亲为什么自杀都不知道,她怎么朝前看?她心里有块地方永远地停留在十四岁,要是解不开这个疑问,这辈子都会瞻前顾后、踯躅不前。
大概是因为精神态度焦虑紧张,那两颗药并没有让林寻睡个好觉,她就这样一直躺着,时不时翻个身。
直到天濛濛亮,漆黑的房间逐渐被微弱的晨光渗入,差不多清晨五点多钟,她才因为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林寻拿出手机看到一串余歆的消息,问她怎么没来补习班。
林寻回了句:“没睡好,下午再来。”
余歆:“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生病了。”
闲聊了几句,余歆便提到一个喜讯,说那个广告导演要找她拍一个新的广告片,预计就在半个月以后,她别提多紧张了,但是又很亢奋。
余歆还说,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爸妈和余寒,不想再被数落,还叫林寻帮忙保密。
林寻刚醒困,一边在厨房找吃的一边回应余歆,余歆发来一串语音,林寻听得并不仔细,满脑子想的还是昨晚那个梦。
下午到了补习班,余歆依然兴高采烈,拉着林寻有说不完的话。
林寻有些蔫儿,看着余歆笑得像是一朵花,心里有些羡慕。
这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许亦为不常在家,她在学校也没有交到新朋友,心里有扇门已经关起来了,直到这几天见到余寒、余歆才稍稍开启了一道缝。
她很乐意继续扮演过去那个单纯、美好的自己,但有时候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离开很久,现在的她只是闯入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她。
林寻稍稍走了一下神,直到余歆的拥抱和笑声将她拉了回来,她低头捏了捏手心,一下子回归现实。
这样的温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