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凛接着拿手捋他的头发,道:“你说,你要是现在变成猫,猫毛会不会也变短了?也有这种香味?”
麦麦认为这又是程凛希望他变回猫的意思。
他没说话,扭过身说:“不知道。”
虽然麦麦睡前承诺过自己不会蹬程凛,但一早随着热烈突兀的鞭炮声响起,程凛还是在睡梦中感到有什么东西如同导弹猛烈地撞入了他的怀中。
什么声音?过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持续好多年,麦麦没见过这阵仗,一边发抖一边说:“哪里爆炸了!”
程凛被撞地胸口发疼,心跳也因惊吓骤得加速。他睡眼惺忪起来,说:“没爆炸,哪里在放鞭炮。”
怀里的人还是不断传来细琐的颤抖。程凛遂下了床,顶着一头乱发,一手抱着人,一手把两边窗帘拉开,顿时一室光明。
麦麦抱紧了说:“声音更大了!”
话音刚落,鞭炮声结束了。
卧室这扇窗正对着小区的林荫大道,只见楼下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草地上一片红纸,很轻易能分辨出主角是谁。
麦麦挂在程凛身上,抱着人脖子,不解又后怕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嗯?这不是你最爱看的热闹吗。”程凛向上托了托他,“人家在结婚呢,所以放鞭炮。”以往外头听见有人吵架,麦麦总要喊程凛抱着他在窗边看。
黑色轿车组成的婚车车队气派停在路边,穿火红色秀禾服的新娘被人背着走出院子,脚不落地地坐上了其中车头花卉最丰盛的一辆。囍字连成一串。
还有个穿配套服饰的男士,显然是另一位主角。新郎的神情可谓美不胜收,在伴郎的簇拥下,极快地从另一边上了主婚车。
麦麦静静看着,问:“你以后也会这样结婚吗?”
程凛刚睡醒,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接道:“那……说不定呢。”
“好吧。”麦麦看了眼这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想象自己从中的位置。不能是新郎新娘,他会是跟在旁边的人群,他要分清楚这些人都是什么角色。
他那时候不能是猫,会被别人挡住的。结婚是重大的事情,他要站在人群中看程凛像这样迎接美丽的新娘,迎接程凛未来最喜欢的人,然后目送婚车离开,结为夫妇,永以为好。
程凛抱着人,不知道麦麦的心思。他常常奇怪为何麦麦是一只橘猫却长不胖,明明胃口也不错,以为是还没到时候。
但现在麦麦变成人也是很瘦,抱着手感很好,衣服是家里统一的洗衣液的气味,香喷喷的,和麦麦猫毛的阳光味、大麦味不一样。
麦麦一直香喷喷的。程凛一抱就撒不了手了,他掂了掂人,心里很喜欢,贱骨头又犯了:“你怎么这么重?我的猫很轻的,很小一只。你到底是不是麦麦?是不是石景带我的猫上楼,然后趁机掉包过了?”
麦麦愣了愣,又信了。正在伤感,他因此没能分辨,以为程凛真的不相信他是麦麦。
“我的猫”,话里话外都不包含他,怀疑他。只有小猫麦麦,没有小猫人麦麦。
“你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会不相信?”麦麦看着他,既难以置信又着急,“我就是麦麦啊!我不是会员证都有了吗?”
说罢推开程凛的肩膀,扭身要下去找自己的个人证件以资证明。
“会员证又没你,只有猫的照片。”程凛不让他走,紧紧抱着他,抬头看他的脸,“我怎么把我的猫和你联系起来?你肯定不是麦麦。”
麦麦想不出怎么解答这个问题。他难过又愤怒地说:“可是我就是麦麦啊。我就是你的猫啊。”
听到麦麦这个语气,人类终于意识到自己玩笑又开大了。
程凛骤然无措,赶紧补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麦麦,逗你呢。”
麦麦没说话。
猫没有再执着地要下地,但也不再看程凛。
过了几秒,忽然哭了。
幸好你变成了人!
麦麦哭了。
程凛大脑成功地一片空白,内心震颤,再一次尝到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
“不是。”他抱着人手忙脚乱去拿纸巾,喃喃道,“怎么哭了。”
麦麦坐在程凛的大腿上,不说话,哭也没声音,只有两道水痕刷下来,又滑稽又可怜。
放在平时他也不至于那么轻易相信和伤心,只是刚得知程凛大概真的不日要结婚,心里很伤感,有种最后会被抛弃的预感。
擦眼泪的手被躲掉了,程凛都哆嗦了,困意烟消云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说那话:“你不是麦麦还能谁是麦麦?”
“你干嘛老是逗我。”猫哭着说,“你就是不喜欢我是人,明天就去找石景姐姐变回猫。”
“不是啊。”程凛结巴道,“喜欢的。”
平常有意筑起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麦麦纯净地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不堪。
是他太清楚感受到麦麦的喜欢,所以反而有恃无恐。
至亲全都潇洒海外,半年联系一次算多,朋友同事也有交往规则,他没想过恋爱,有品位的女生也不喜欢这样的男生。
只有亲手捡到的麦麦是最亲密的。
对着猫似乎能坦诚相露的喜欢,对着人反而不真诚,越喜欢越不直率,越欢喜越要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