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答应了宿傩,这将会完全违背他进入咒术界以后的所有信念,因为两面宿傩不可能不造成任何杀戮。但是,如果不答应宿傩,他最珍视的家人——他的弟弟天见神理就会在那个蓝发咒灵的手中死亡。
这是一个巨大的分叉选项,而选择的时间仅仅只有不到一秒钟。
明明脑内的对话非常迅速,外界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个呼吸,虎杖悠仁的额头上却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他做不到该怎样选择,心脏在此刻被不断拉扯。爷爷临终之前告诉他,“要保护他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死去”,可爷爷同样也告诉他,“要照顾好弟弟”。
真人的嘴角逐渐勾了起来,脸上的缝合线随着他表情的变动而微微弯曲。
他的手指用力,即将发动自己的能力。
“啧。”脑中,宿傩发出了一声冷酷的话音,“就当你先预支了代价,现在,立刻,让我出去。”
这一次,虎杖悠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自己的身体让了出来。
在场没有任何普通人看清粉发少年的动作。
等天见神理回过头的时候,蓝发咒灵已经完全倒飞出去数十米,最终以狼狈的姿势砸在了甬路的尽头。
烟尘之间,真人慢慢地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血。他低头看到自己的伤口,嘴角却是高高地勾了起来,说道:“竟然能够真正对我造成伤害……”真人的术式不止可以用在普通人的身上,同样可以用于自身,让他随意改变自己身体的形状,即使被捅刀,也只是用术式进行还原而已。
只是,眼前这个占据少年身体的两面宿傩却真切地对他造成了伤害。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果然不容小觑。
他抬起头来,看清了站在数米开外的两个人。
黑发碧眼的少年正回过头来,校服依旧规规整整,看起来纯洁无辜,而粉发的强壮少年则是站在他的身侧,强大的肉体上遍布着爬到面颊的黑色咒纹,力量让他显出邪恶而富有压迫感的气场。
他们一左一右站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幅天使与恶魔合在一起的抽象画。
“看来加茂那家伙说对了,天见神理就是两面宿傩的地雷啊。”真人自言自语。他能够感觉到,即使宿傩远远不是全盛时期,自己却完全没有胜算。
两面宿傩并没有停下的打算,这段甬路对他来说并不算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就已经到了眼前,向着蓝发咒灵的面颊砸下去。
真人在仓促之间用手臂去遮挡。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的响起。蓝发咒灵被砸在教学楼的墙壁上,身后的建筑蔓延开了蛛网形状的裂纹。
他的肢体如同液体一样在地上迅速化成了一滩,从下水道的孔洞渗了下去逃走。
“哼,一只不入流的咒灵,”诅咒之王讥讽道,“下次手再伸得这么长,就是你的死期。”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天见神理始终站在原地,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灰尘。他抬起眼睛,望着那个从来都很强大的男人转过身来。
“今见,”他身上依旧穿着咒术高专的深蓝色制服,那张脸上的神态与千年前成为天灾时别无二致,“你的警惕心下降了。”
两面宿傩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伸手扫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那正是曾被真人触碰过的部位。现在,上面的残秽已经被这个动作完全消减了。
下一刻,他垂下了头。再次抬起脸的时候,便是粉发少年纯澈的表情,与方才诅咒之王恣意妄为的神态完全相反。
虎杖悠仁满脸关切:“神理,你没事吧?”他上上下下打量少年,生怕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确认天见神理没事之后,少年往前一步,抱住了自己的弟弟:“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差点以为自己要没有弟弟了。名为后怕的情绪翻涌在他的心头。
天见神理笑了笑:“我没事。”
他伸手轻拍对方的背,补充了一句:“我不会有事的。”!
三个哥哥
即使并没有真实地参与进入咒术界的纷争,但天见神理依然分外清晰地意识到,层层叠叠的阴谋和算计已经缠绕在了自己面前这个粉发少年的身上。
无论是刚才的真人,还是他在夏油杰重伤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额头带缝合线的可疑诅咒师,细细密密的网似乎正将他们全部都笼罩在阴云之下。
天见神理轻轻地揉捏粉发少年的温热的后颈,那张属于少年清秀的脸上却闪过了与方才诅咒之王相似的神情。
本来想要沿着那只蓝发咒灵的线索顺藤摸瓜,结果不巧被及时赶到的虎杖悠仁撞见了。
异能力与咒术有着本质的区别,它们在原理上天生相斥。因此,即使使用坂口安昭的能力,他也只能够在异能力的角度影响这座城市,但他的言语却并不能够卜算完全由咒力组成的真人的踪迹。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藏在暗处的老鼠总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露出马脚。处在光线与阴影交界处的他只需要安静地等待。
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匆匆忙忙沿着附近的路跑了过来,这个精瘦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气喘吁吁。
“虎杖同学,你没事吧?”他说道,“我已经通知了七海先生尽快过来。”
伊地知洁高的视线在天见神理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