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把土填回去。”
顾桑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土坑,敢怒不敢言,又挥着铁锹,将土填埋回去。
顾九卿薄唇微抿,沿着河道往上走。
顾桑知道,自己死里逃生。
她回头看一眼挖坑的地方,抱着鹦鹉,默默地跟在顾九卿身后。
陌花和陌上等候在马车旁,看到一前一后走出来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惊讶又疑惑,却没多问。
顾九卿踩着凳子,登上马车。
顾桑看了一眼顾九卿敏捷的身影,抿着唇,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搂紧了怀里的鹦鹉。
秃了翅膀的鹦鹉看着显脏,她也是脏兮兮的。顾九卿最是喜洁净,她不会自讨没趣。
顾桑仰头,对马车里的顾九卿说:“大姐姐,我和婢女走丢了,她可能还在满大街找我,我就不与大姐姐同行了。”
这只是托词。
顾桑心底生了惧意,不想跟顾九卿独处封闭的车厢。她低眸盯着脏污的衣裙以及鞋底的泥泞,将脚暗暗在地上蹭了蹭,地上划下一道污泥的印记。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拂开车帘,顾九卿淡声道:“上来。”
而后,又吩咐陌花:“找到三姑娘的婢女,让她自行回府。”
陌花应诺,问了顾桑她们主仆大概在何处分开,便离开了。
顾九卿不嫌她身上脏,愿意与她同坐一辆马车,这是不是说明她跟女主的关系有了明显的变化。
抱大腿,已见成效。
顾桑蹭着脚底的泥巴,同她怀里的鹦鹉一样搭聋着脑袋,轻声说:“可是,我身上脏。”
除了脏,还有拖拽尸体染上的臭味。
她顿了顿,又说:“可能还有其它味道,我不想污了大姐姐的……”
顾九卿一愣,顿时不耐烦道:“还不上来?”
顾桑像是被惊到了,下意识抱紧怀里的鹦鹉,又将鞋上的淤泥在地上狠狠蹭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上马车,规规矩矩地坐在靠车门的地方。
一人一鸟,都垂着脑袋,不敢看顾九卿。
顾桑看着比自己还怂的笨鸟,暂时也说不出这是她送给女主的礼物。她的怂固然有装和演的成分,这只鹦鹉可是实实在在的害怕女主,鸟兽都有趋利避害之能,怕是感知到女主是它惹不起的人。
顾九卿淡眸扫过去:“怕了?”
顾桑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初时是怕的,后头又不怕了,对恶人纵容就是陷自己于不义,那坏蛋想毁了大姐姐的一辈子,岂能姑息?何况,大姐姐是我的姐姐,我相信大姐姐做的都是对的。”
顾九卿眸光诡谲,冷哼了声:“匪寨的事,倒未见你怕过?”
顾桑低着头,讪讪的:“少不更事,少不更事,被人怂恿了才会做出蠢出生天的事。”
本想着顾九卿会顺势问她受何人怂恿,她正好甩锅给顾皎,哪知顾九卿不上套。
顾九卿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他竟再一次放过了顾桑,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若今日见到他杀人的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选定的司马睿,他也不可能让其活命。
他不能冒险。
可是,顾桑屡次挑战他的底线,他竟一再放过了她。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顾桑掀眸偷偷瞄了一眼顾九卿,默默叹口气,她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从未做过违法乱纪之事,乍见杀人的血腥场面,焉能不怕?
她怕的不是女主杀人,而是女主杀人时的风轻云淡,女主杀人时的冷静,女主毁尸时的恐怖手段,足以窥见女主骨子里的……冷漠和残忍。
这一刻的女主,更像是反派。
目前,只有她见识到了女主阴暗的一面,在他人眼中,女主依旧是清冷孤傲,品性端洁,犹如下凡的神女,只可仰视不可亵渎。
不,或许还有女主的亲信,诸如陌花陌上之流。
女主都能杀人,他们还能是普通的婢女小厮吗?
还有匪寨的事……
顾桑脑中灵光乍现,女主身手不俗,怎会被原身药翻,又怎会甘心被匪徒欺辱?
原先想不通的事,已是迎刃而解。
女主这份心性,果然不简单。顾桑不寒而栗,果然是要成为王者的女人。
车厢内寂静无声,两人各怀心思。
到了顾府门口,顾桑轻巧跳下马车,伸手挑起车帘,笑意盈盈道:“大姐姐,小心别摔着。”
顾九卿看她一眼,翩然跃下马车,雪衣裙踞荡起旖旎的弧度。
顾九卿没理顾桑,唇角不自觉微翘,抬腿往昭南院而去。
身后聒噪的声音仍不断传来:“祝大姐姐好梦!”
顾桑回到荷月院,让梅沁将秃翅膀鹦鹉关起来后,秋葵便也回来了。原身经常偷溜出府,秋葵倒不怎么担心顾桑,跟丢了后,找了几圈没找着人,便准备回府等着,半路遇到陌花,才知顾桑遇到了大姑娘。
看见笼子里焉了吧唧的鹦鹉,秋葵十分诧异:“它怎么了?翅膀怎么也秃了?”
顾桑递给秋葵一个‘无奈’的眼神:“不满被我抓住,自己琢的。”
秋葵笑道:“还是个暴脾气。”
顾桑忧桑道:“谁说不是呢?”
“还能送给大姑娘吗?”
“又丑又笨,脾气还不好,别让大姐姐看了心烦,先养着吧。”
顾桑说完,便转去盥室沐浴,待换上干净的里衣,一头扎进温暖的被窝,又不可避免地做起了噩梦。
噩梦的根源依旧是女主。
她梦见自己的脖子被顾九卿的金丝血线缠住,血线深深凹陷进了皮肉,脖子和身体即将分家。
顾九卿眸色恹戾,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顾桑,下地狱吧。”
太吓人了。
上辈子做过的噩梦,绝对没有遇到女主后,做的噩梦多。
第二天,顾桑无精打采地起床,去逗弄了一会儿同样萎靡不振的鹦鹉。鹦鹉除了被顾九卿吓到,似乎更无法直视自己秃了毛的翅膀。
顾桑往笼子里扔了一些鸟食:“你也别抑郁了,毛秃了,命还在呀,过一段时间,鸟毛不就重新长出来么,到时又是一只漂亮的好鸟鸟。”
“来,跟我说,大姑娘貌若天仙,貌若天仙……”
鹦鹉将鸟头埋在翅膀底下,依旧闷闷不乐。
顾桑寻思着别是受伤了,扒拉出鹦鹉的翅膀,除了光秃秃的不好看,倒也没发现伤口。
她眼珠一转:“好丑的鸟。”
鹦鹉瞬间炸了毛,扑腾着翅膀,冲着顾桑喊叫:“你丑,你丑!”
顾桑黑脸。
她凶巴巴地挥手:“再乱叫,我扒光你的毛,炖了熬汤。”
“重来。”顾桑说,“喊我美女,重来一遍。”
鹦鹉缩着鸟头,忿忿地瞪着顾桑,就是不开口。
靠,还真是一只非常有灵性的死鸟。
顾桑逗了满肚子气,回屋吃了满满三大碗红枣银耳粥,直到听说顾皎昨晚被顾显宗打了十大手板又惩罚面壁思过,顾桑才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若有所思。
秋葵兴奋地汇报早上听来的事:“奴婢去领这月用度,听几个婆子说的,说是二姑娘的手都快打烂了。老爷回府刚免了二姑娘的惩罚,这才几日,也不知二姑娘做了什么竟惹得老爷大发雷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