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成衣铺款式老气陈旧,料子也比不得盛京的质感,好在保暖是够了。
顾桑看着壮如熊的自己,再看通身华贵哪儿哪儿都透着美感的顾九卿,觉得顾九卿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她是大小姐身边的小丫鬟,还是毫不起眼的那种。
果然马靠鞍人靠衣,穿着粗布劣质棉衣,将她清秀甜美的颜值降低了好几个层次。
但她倒底对美丽的追求没达到苛刻变态的地步,做不到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老老实实地穿着臃肿的冬衣。
从成衣铺出来后,直奔目的地——方诸的家。
小镇最偏僻的北边,一处狭小的院落,被篱笆环绕,四四方方,院内干净,有菜地有鸡鸭,很有陶渊明笔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惬意气息。
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头戴毡巾,俨然一副乡野庄家汉的打扮,他握着锄头,专注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就连篱笆外来了人,似也没察觉。
顾桑没看到其他人,便道:“这就是方诸吗?”
这跟想象中的方诸不太一样,并没有那种隐士高人的风范,不过人不可貌相。
刘尚回道:“是他,只是此人比较难搞,功名利禄没一样能打动他。”不管六皇子许诺什么好处,方诸都不为所动,好似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样。可又会为了几文酒钱,在市集上与人争论不休。
司马睿原本以为方诸欺士盗名之徒,没什么真本事,可与之对弈几局,被其掌控棋盘全局的高超棋艺所震撼,走一步窥十步,棋艺之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擅布棋之人,绝不是无能之辈,或真可助其成就一番事业。
方诸锄着地,头也不抬:“说了多少次,你就是再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赢得了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少来烦我!”
“哦?”顾九卿站在篱笆外,手握暖炉,低笑了一声,开门见山,“依方先生之见,六皇子当真不值得先生倾囊相助?还是先生觉得,六皇子这一方天地不足以让先生施展抱负和才华?”
方诸一愣,抬起头来,没想到来者竟是一名女子,更没想到这名女子竟能直指他内心的忧虑,他确实看不上六皇子,甚至放眼整个朝堂,都没有那个值得他肝脑涂地的名主,不论是太子,康王,贤王,以及朝中诸多能臣,大多都是为了皇权满足自己的私欲和权力欲,而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似回想起了什么,方诸一双湛黑的眼睛倏尔迸射出摄人的光亮。早年间的某个人物倒是符合他的治世理念,可那人太心慈,没有熬过权力倾轧落得个悲惨的结局,如今再不可闻。一声惋叹,眼中的光芒归于寂灭。
他道:“姑娘既知,便知方某心意已决,六皇子的说客当不得。”
顾九卿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手炉,淡声道: “先生曾对六皇子所言,若能胜过你手中棋子便可出山,不知可还算数?”
方诸不是言而无信之辈:“自然。”
“先生未说不能找人替代,此局便由我代六皇子向先生讨教。”顾九卿嗓音淡淡,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方诸:“你?”
顾桑眯了眯眼,在旁边轻飘飘插了一句嘴:“方先生可是怕输?毕竟……若让人知道先生输在一个女子手里,说出去不太好听。”
方诸对自己的棋艺引以为傲,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明知是激将法,仍是扔了锄头,眼一瞪:“笑话!我会怕一介女流之辈!”他看向顾九卿,又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能厉害到哪儿去?”
殊不知方诸犯了同六皇子一样的错。
顾九卿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顾桑,狭长的凤眸半眯起,眸底掠过一抹冰凉之意:“轻敌,乃兵家大忌。想来先生不喜兵书,只是兵法谋略向来相辅相成,且不知……”
略顿,顾九卿忽而一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先生不擅兵法,亦没什么。”
若非场合不对,顾桑真想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女主绝对当得起老阴阳家的称号,兼睚眦必报。
方诸脸色都快青了,再看顾九卿,明明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却硬生生让他品出了脊背生寒的错觉,眼前的女子眸眼漆黑,黑的恍若深渊,隐透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小觑。
即使有所收敛,那也是凌驾于一切的强大威压。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气势,正常吗?
当与之对弈时,顾九卿闲庭落子间的布局更是有一种吞吐山河的气势,让方诸为之震撼。
白子落定,胜负已分。
顾九卿道:“先生,承让了。”
方诸执着黑子,在纵横交错的棋局上举棋不定,他将眼睛睁到最大,不认输地将黑子放在可以放置的空位上,试来试去,像是完全忘记了落子无悔的规矩,然而他发现每一步皆是死棋,每一步皆无法起死回生。
方诸死死地攥着黑子,颓然靠在椅上:“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