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揉着头说:“凡事都有例外。就算章儿是被人陷害,有证据吗?不论是京兆府,还是三司衙门,都要靠证据说话。”
太子沉默了。
他确实没有证据。
皇后又道:“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是冲着你而来,你父皇焉能不知?之所以重惩章儿给李家一个交代,也是为了不牵连到你。你去求情,只会让你父皇对你失望。”
她没说的是,还有敲打吴家之意。如果真要深察,就不会只交给京兆府,事涉储君名誉,当由大理寺和三司揪出背后主谋。可,魏文帝没有。
作为魏文帝的枕边人,魏文帝的心思虽不至于全猜得准,但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儿臣知道了,儿臣会派人告知舅舅舅母结果。”太子用力握拳,“这件事,儿臣会暗中调查下去。”
太子并非无知无能之辈,自他被立为储君,明枪暗箭便没少过。只是舅舅舅母待他亲厚,他便想为吴章表弟多争取一些活命的机会。
皇后欣慰道:“你知道就好。”
一顿,她看向太子,问道:“你觉得顾九卿此女如何?”
太子想起顾九卿弹琴那一幕,遂道:“才貌惊人,世间难得!”
“太后有意将她指婚给康王,皇上也有此意。”
太子抬头:“母后确定?”
皇后莫名笑了一下:“八九不离十。估摸着年头上,太后的懿旨就要下发。”
太后是念及康王到成婚年纪,当娶妻生子。可魏文帝就未必了,康王长得最像魏文帝年轻时,指婚之事,怕是另有深意。
太子顿了顿,说:“康王倒是好福气。”
闻言,皇后略有深意地瞧了一眼太子:“未必是好福气,你未来的太子妃也不差。”
轰动朝野的纵马踩踏命案终于结案,诸多朝臣对司马睿另眼相看,没想到这个名不转经不转的六皇子竟有魄力直接定了吴章死罪,腰板挺硬的,也不怕得罪国舅爷。谁不知道国舅爷护犊子成性,对自家两个儿子宝贝的很,原本大家就等着看国舅爷如何在朝堂上给六皇子使绊子,结果没过几天,吴章就在监牢里暴毙身亡,国舅爷悲痛之下竟吐血晕厥,平日里身体康健的人突然就缠绵病榻,动弹不得,每日汤汤水水都要人服侍喂食。
顾桑一边练字,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施氏同顾九卿叙话,大多是施氏在说,顾九卿时不时回应两声。
听施氏说完了京中时下最热议的事,顾桑戳着笔尖,结合原书剧情,不禁感叹道:“男主不愧是气运之子,得罪了当朝国舅爷还没迎来报复,人家自个儿就病倒了。”
“再过不了多久,男主就该升官了。”
感慨了一会儿男主,顾桑就不再关心此事,反正男主搞事业大多都是顺顺利利的。
她埋头,继续同眼前的字帖作战。
隔间里,施氏继续同顾九卿闲聊,看着女儿那张又冷又美的脸,施氏在心里无奈叹息一声,又事无巨细地关怀了一遍顾九卿的衣食住行,接着拐到顾九卿的亲事上面,哪知道刚起了个头就被顾九卿堵了回去。
施氏拿着帕子捂了捂胸口,又无力又无可奈何:“母亲的意思是,先把亲事定下,过个两三年成亲亦可。”
顾九卿漫不经心地转悠着茶盏:“既不急于成亲,何必急于定下?”
施氏顿了顿,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顾九卿闻言一顿,眼眸余光若有似无地扫了眼隔壁:“没有。”
施氏稍微宽心,想要说服女儿定亲,顾九卿却已是不耐:“许嬷嬷,母亲累了,扶她回去歇息。”
许嬷嬷看了看顾九卿,又看了看施氏:“夫人……”
施氏摆摆手,看向顾九卿欲言又止:“九卿,我是担心……罢了,你可知我为何着急你的婚事?”
顾九卿道:“知道,因太后寿宴献艺一事而起。”
“你既知道……”施氏豁地起身,睁大眼看着顾九卿,好半晌,才道,“你……你是个有主意的,母亲是拿你没办法了。”
说完,便颤巍巍地扶着许嬷嬷的手离开了。
施氏走到昭南院外,神色有些恍惚:“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儿了,没走丢前,她一个笑我这个当娘的就知道她为何高兴,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可现在,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知,就连她的婚事,我都做不了主。我这个母亲,当的真失败!”
许嬷嬷劝道:“姑娘家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
施氏伤心道:“什么心思,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能说。我真想压着她直接给她定一门亲事,看她还能怎么办?”
气话归气话,倒底是清楚顾九卿的性子,真给她定了亲,也无法让她顺利出嫁,到时反而成了燕京的笑柄。
许嬷嬷一边扶着施氏,一边说着宽慰的话:“大姑娘生的这样好,又有满腹才华,虽性子冷了些,但心思通透,谁也无法真正算计到大姑娘头上,不论嫁与什么样的人家,都吃不了亏。”
施氏心里好受了些,只能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
……
顾九卿掀帘入内,见桌边少女极为认真,唇角轻轻一扯,也不打扰她,径直坐到靠窗的小榻,顺手拿过那对瓷娃娃攥在手里,饶有兴致地把玩。
鲜亮的瓷器,修长白皙的手指,相得益彰。
顾桑甩着酸疼的胳膊抬起头,她看向顾九卿,首先入目的倒不是那对惹眼的瓷娃娃,而是那只白的晃眼的手,再是那张备受造物者偏爱的脸,任何时候看顾九卿,都是一种视觉盛宴。
她笑盈盈地走过去,将字帖递到顾九卿面前,一副讨要夸奖的乖俏模样:“大姐姐,我写好了,是不是比昨天有进步?”
顾九卿看一眼字,并没点评,而是转眸看向顾桑,伸手拍了拍塌边:“坐。”
顾桑依言坐到顾九卿身边,这才发现顾九卿手里的瓷娃娃,她眉眼弯弯道:“好可爱的娃娃!”
顾九卿摊开手掌,露出瓷娃娃的真容,他薄唇微抿:“喜欢吗?”
顾桑点头:“嗯,喜欢。”
他看着她,又道:“想要吗?”
顾桑摇头,一顿又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想。”
顾九卿攥紧瓷娃娃,说:“想的美,不给。”
顾桑:“……”
“不给就不给, 我自己买。”
顾桑一边故意哼道,一边扭身起塌,却被顾九卿一把拽住手腕, 不让她起身离塌。
顾九卿挑眉看她,轻哂:“急什么, 陪我坐坐。”
说是陪他坐坐,顾九卿手上一使力,就将顾桑扯得仰躺在榻上,她瞬间瞪大眼睛,顾九卿顺势在她身侧躺下, 将瓷娃娃塞在顾桑手中,轻飘飘地说:“躺着也行。”
顾桑低头盯着手上相互偎依的瓷娃娃,没再吭声, 攥着瓷娃娃的手指微微收紧。
两人同塌而卧,距离甚近,呼吸萦绕。
顾桑默默地转头看了眼某人垂在她脸颊的墨色长发,觉得有些痒,犹豫半晌,抬手轻轻将其拂开,虽有过和女主同床共枕的经验,再次同塌, 心里依旧别扭的不行。
小手指将瓷娃娃攥的越发用力,硬质的瓷器棱角咯疼了手而不自知。
顾九卿没说话,只安静躺着,她也就老老实实地闭紧嘴巴。
天很快黑下, 陌花进屋点燃蜡烛,烛光映着榻上相依的两道身影, 出奇的和谐,甚至透着一股子缱绻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