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发现顾桑死里逃生,他自然要为顾九卿铲除后患。
“杜乘风,这是你第二次擅作主张。”
顾九卿强撑着起身下榻,面上并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挥手间,金蚕丝线瞬间化作夺命的凶器,快准狠地直往杜乘风脖子缠绕而去。
杜乘风惊慌无比,若非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脑袋和身体怕是要分家了。
饶是如此,脖间也被划出一道细小的血口子。
杜乘风心惊胆战,顺势跪在地上:“我以为你是铁了心要她命,才会……”
“你以为?”顾九卿眸中杀意凛然,声音森寒彻骨,“杀不杀她,要不要她活,皆是我的事。她的生与死,只能由我决定,就算她从我手中活下来,也轮不到你插手。”
杜乘风面如土色:“是,我知错了。”
羲祖庙指使吞火油的杂耍艺人暗害顾桑,被顾九卿识破惩戒过后,杜乘风再也没有对顾桑动过手。这回,也是见顾九卿要杀她,才会再次妄动杀心。
顾桑,终是成了顾九卿的逆鳞。
他的担忧成真了。
“刑堂,领一百鞭刑。”顾九卿面无表情道,“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是。”
杜乘风脊背窜起一阵阵寒意,方才顾九卿是真想杀他。
顾九卿:“滚。”
杜乘风不敢迟疑,近乎逃命似的消失不见踪影。
妄动内力,唇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顾九卿伸手擦拭,一动不动地盯着指腹的鲜血,似疯似笑:“还活着啊?”
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主子,六皇子将三姑娘送回来了。”门外响起陌花的声音。
顾九卿眸光一颤。
怎么会?
她怎会愿意回来?
下一刻,又响起陌花的声音。
“不过,三姑娘高热不退,昏迷不醒,六皇子是送她回山庄就医。”
沉默半晌,顾九卿才道:“让郝无名替她医治,不得有误。”
陌花愣了愣,随即应道:“是,奴婢遵命。六皇子他……”
“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见不得风,让他过几日再来。”
下雨了, 一夜未停。
空气中泛起阵阵凉意,夏日的余热彻底消散,可谓一雨入秋。山间葱翠掩映的山庄, 碧瓦朱檐,雕栏画栋, 葳莛奇景,犹似笼罩在雨滴汇聚而成的水帘瀑布中,美的如诗如画。
雨打窗扉,清铃淅沥。
窗牖门扉隔绝了外面的潇潇雨声,轻纱帷幔间, 顾桑小脸宵白地躺在床榻上,黛眉深蹙,额际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意识昏沉浑噩, 浑身无一处不难受,头疼的几欲炸裂,又被困在无止境的噩梦中不得解脱。
顾桑不断做着顾九卿杀她的噩梦,不是推她入井,就是推她入湖,要不就是前一刻尚对她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变成了铁面獠牙的恶鬼,对她张开血盆獠牙,恨不得将她吞吃拆腹。
无限循环一般。
当顾九卿再次化身可怕的恶鬼, 张开尖利的獠牙咬向她的脖子,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垂死病中惊坐起。
熟悉的床幔帐顶乍然入目,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顾桑惊惧地瞪大眼眸,软绵无力的身子不受控地仰倒下去, 后脑勺重重砸在枕上。
铺天盖地的惊惶慌乱,掩盖了后脑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她不是在六皇子的官邸吗?
怎么又回了温泉山庄?
女主为何没对她动手,是没来得及,还是有其它原因?
“姑娘,可算是醒了?”旁边传来梅沁惊喜的声音。
顾桑转眸看向梅沁,眼里的慌怕适时地转为茫然。
梅沁拿起帕子帮顾桑擦拭额头的虚汗,又抬手试了试温度,欣喜道:“高热了整整两日,可算是退了下去。”
“姑娘,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梅沁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水,服侍顾桑喝下,见顾桑不愿躺着,又找了两个软枕垫在她后背,靠着舒服些。
顾桑垂着眸眼,不言不语。
梅沁看了看顾桑,又道:“姑娘醒来身子虚乏,胃口定然不佳,奴婢吩咐厨房备了些清淡的粥食,一直用小炉子温着,奴婢这就端过来……”
顾桑开口道:“等等。”
清软的嗓音,此刻如破风箱一般嘶哑难听。
梅沁停下脚步。
顾桑抬起眸眼,平静地问道:“我如何回来的,又是何时回来的?”
梅沁回道:“是六皇子昨日下午将姑娘送回来的,当时姑娘情况危急,为的便是让郝大夫为姑娘诊治。”
顾九卿带顾桑下山时,梅沁并未随行,不知道两位姑娘为何没有同时回山。虽奇怪顾桑由六皇子送回,但梅沁惯来谨言慎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难怪!
男主将她当做见顾九卿的幌子与借口,才会将她送回山庄。
顾九卿则是顾忌男主的缘故,总不能男主前脚刚将她送回山庄,后脚就将她杀死。男主只是个弱鸡,又不是蠢到完全没脑子。
顾桑靠在软枕上,眸光幽幽地看向窗外雨景,看了一会儿,沉寂地合上了眼睛。
曾经的鲜活明媚,仿佛瞬间离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悲苦愤恨。
她想立刻冲到顾九卿面前,质问他,但她没有。
梅沁看了一眼顾桑,欲言又止。
这时,郝无名过来给顾桑施针。
郝无名随手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针匣:“醒了啊?退热了没?”
“已经退了。”梅沁上前回道。
啪地一下,郝无名合上匣子,转而让梅沁取了块绸布覆在顾桑手腕。
“三姑娘醒来还没喝药吧?”
郝无名看了眼死气沉沉的顾桑,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对旁边的梅沁正色道,“去看看三姑娘的汤药熬好没?你家姑娘的药可要记得按时服用,切不可延误。”
梅沁一愣:“是。”
打发走小丫鬟,郝无名一边诊脉,一边冷哼道: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副死样子?顾九卿前半夜被送回山,吐血不醒,吐的命都快没了,你可倒好,高热不醒,烧的差点也连命都没了,毫无求生之志。啧,还真是一对难姐难妹?”
吐血不醒?
顾桑眸光微动,心中冷笑。
女主怎么可能因她吐血,怎么可能有悔意?怕是寒毒伤势发作了。
郝无名眯着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前两日,天儿可没下雨,还热着呢,如何得了如此严重的寒症,该不是泡水里了?”
顾桑眸光略闪。
郝无名医术果然高,单凭病症便能推断出原因。
但她是不可能承认的。
“人吃五谷杂粮,偶感风寒,生生病不是常态么?”
“你这寒症……”
还想框他,可不是一点小风寒。
“罢了,反正你的身子骨儿比顾九卿强的多,尚能折腾,不过我可提醒你,别不当回事,近日天气转凉,万不可再受寒邪侵蚀。”郝无名叮嘱道,“如果寒症调理不当,小心落下女子经血不调的病根,后果相当严重。”
顾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郝无名诊完脉,本打算离去,走到门口,又忍不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