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布鲁斯感觉自己所有的神经在一瞬间全部绷紧的时刻,他看见伊诺克伸出了手,轻轻地从玫瑰花束里面挑出了最漂亮最鲜艳的那一朵,递到了布鲁斯的面前。
他脸上露出了比玫瑰更鲜艳的笑容来,说道:“救了我两次命的人是你,布鲁斯。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无论如何,对不起。但……既然一切从头开始了,那我们就不要再管以前那些糟糕的往事了,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吧。”
布鲁斯怔住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布鲁斯在这一刻,甚至分辨不出来,伊诺克所指的“过去不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按照目前的剧本来说,他所指的应当是曾经的韦恩家族的混乱感情史。然而落到布鲁斯的耳朵里,却像是在说那些尚未发生的毁灭与末日。
布鲁斯说道:“……你会重新开始吗?”
“当然。”伊诺克将手里的玫瑰举得更高,他的笑容看起来如此真诚,如果是演出来的话那是真的可以封一个影帝了,“我不记得理查德。布鲁斯,你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
布鲁斯还是没有动。
他恍然间意识到,伊诺克并不是在说末日。
或许,他是真的完完全全理解了他们临时编造出来的混乱荒诞的剧本,也相信了他们的谎言,并且在为自己根本没有犯下过的错误而道歉。
换言之……他在为布鲁斯头上那个不存在的绿帽而道歉。
不知为何,布鲁斯突然产生了一丝相当微妙的内疚感。
那感觉并不强烈,却如鲠在喉。
伊诺克见布鲁斯不说话,叹了口气,手中的玫瑰往回缩了缩,说道:“好吧,看来我以前确实是做了很多错事,才会让你对我如此防备。其实这朵花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只是代表我的感谢。无论你收不收下,我都依然感谢你,并深表歉意,布鲁斯。”
伊诺克:……我都快把自己感动了。
布鲁斯伸手握住了那枝玫瑰。
伊诺克看着他。
湛蓝的眼眸仿佛盈着水一般温和柔软的深情,布鲁斯瞬间入戏,轻声说道:“好。”
伊诺克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重新开始。”布鲁斯说道,他的眼神仿佛是能将一切都包容的深邃无垠的海洋,“一切重新开始。”
伊诺克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在逐渐加深。
他估计着气氛差不多了,就保持着期盼的神色,说道:“那个……布鲁斯,我想出院了。”
布鲁斯:……
你这话题转移的可真够快的啊。
他回答:“不行。”
伊诺克:“我太无聊了,想出去走走。”
布鲁斯长叹了一口气,他蹲下身平视着伊诺克,说道,“伊诺克,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上次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出院,结果呢?你差点死了!”
他像是真的很伤心似得,伸手揉了揉伊诺克柔软的头发,湛蓝的眼眸如同清澈见底的湖泊,似是有担忧焦急与悲伤的水光在闪烁着,“这里是安全的,呆在这里,好吗?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
伊诺克说道:“真的不行吗?”
布鲁斯看着笑意在伊诺克的眼中逐渐消失,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伊诺克。”他说道,“再等等,好吗?等彻底安全了,我们再出去,好吗?”
他几乎是在哄了。
黑昼杀死法尔科内的那个临界点越来越近了。如果能够规避掉那个时间节点的话……或许历史就真的能够被改变。
伊诺克眼中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安静地看着布鲁斯,神色逐渐变成了一片空白。
可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的脸却又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是突然空白了,就像是疲倦了,以至于不想再展露出任何情绪来。
他垂下眼,说道:“好吧。”
很平静。布鲁斯没能从语气中听见任何类似于不忿不甘不愉的情绪来。
他很乖。布鲁斯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托尼迪克都曾经谈起过的评价。
可是为什么?那可是黑昼啊,那可是传奇的特洛维卡家族最后的直系,诺恩家族的少主,一个曾经几乎完全掌控了地中海沿岸与美国西海岸的狠角色。
他是踏着尸骨走到台前的,他所隐藏的兽性绝不会被表面的人性所压抑至此。
他为什么会这么乖?
仅仅只是因为失忆了吗?
还是说……是他们忽略了什么?又或者,是他们真的太多疑了?
迪克敲门走了进来:“嘿,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嗯,你们俩怎么了?”
此刻展现在迪克面前的是一幅令他十分迷惑的构图。
只见布鲁斯蹲在伊诺克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神色似有安抚,似有期盼,甚至有某种真切的恳求。而伊诺克只是平静地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一言不发。
这一幕有如白学现场。
迪克站在那里,顿时感觉自己十分的多余。
迪克:……
不是。
这画面,这构图,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啊?
我说布鲁斯,你要不要这么入戏?
我不过只是出门买了些小甜点和汽水,你就尽职尽责做好一个演员的本职工作,搁这努力挖墙脚,给我戴绿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