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水遥没理他,坐起身,带着泪把纱帐扯了下来,隔绝他,不见他,冷声撵人,“出去。”
蒙炎看着鹅黄帐子层层垂下,僵站了一会儿,硬气的走了。
寒食清明有做面燕穿柳条插在门楣上的习俗,刘氏闲来无事就带着蒙玉珠在灶房用枣泥和面捏面燕,捏成一个穿上嫩黄的柳条就让侍女拿出去插门上。
这时往正院送面燕的小红回来了,凑到刘氏跟前,悄声禀报,“老夫人,郎主把大娘子禁足了,还派了百辟锟铻两个小郎君把守正院院门。”
刘氏一听就来气,“我冷眼瞧着,你大哥也是稀罕你嫂子的,怎么一会儿冷眼一会儿又禁足的,比人家大了一轮,偏就不知道让着小媳妇,可愁死我了。走吧,咱娘两个去瞧瞧你嫂子去。”
蒙玉珠想到在莲湖那夜,大哥把嫂子压在石头上这样那样的,就红着脸提醒,“阿娘,还是先让小红过去知会一声,兴许嫂子需要梳妆呢?”
刘氏一想也是,就吩咐小红又跑了一趟。
蒙玉珠又道:“咱们过去也不能干坐着,不如我拿绣棚过去做幌子?”
“你想的周到,拿上吧。”
正院里头,兰苕得了小红的话,少不得把荔水遥叫醒,净面擦脸,梳妆更衣,走出房门,在院门里侧候迎。
刘氏见荔水遥如此恭顺待她,心中欢喜,一手拉儿媳,一手拉着闺女,婆媳母女三个一块走上厅堂。
荔水遥请刘氏上座,刘氏让荔水遥坐在了自己身侧,蒙玉珠在左下首位置坐了。
上回来探病,匆匆坐了一下就走了,没顾得上细看这屋子,这回刘氏就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你这几盆兰花养的真好,那边摆了一屋子的书,你都看过了?”
荔水遥便道:“大部分都翻过了,细细读过一遍的只有小部分。阿家此来,可是有事吩咐?”
刘氏便笑道:“今儿寒食不动火,一日的饭食昨日都置备齐整了,闲来无事便来你这里坐坐,顺便问你,你这里可有绣艺高的绣娘,也好指点指点你蠢笨的小姑。”
“玉珠将来所嫁必是非富即贵,陪嫁一个绣艺精湛的侍女便是了,很不必细学,便如我,绣技寻常,但是任意拿来一块绣布,我大抵都能说得出用的是什么针法,绣的是什么花样子,用的是什么布料,作价几何,作为一个掌家大娘子,不被下头人糊弄,就够使了。”
刘氏一听,深觉有理,喜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怕给大郎丢人,我硬是压着玉珠学这儿学那儿,想让她做个大家闺秀,可她不是那块料,就总也学不会,听你一番话我突然就想明白了,玉珠本是农家女,不如就保持自己的本色,东施效颦才是给大郎丢人呢。”
荔水遥笑道:“阿家是个明白人,领悟过来是迟早的事儿。”
蒙玉珠喜的咧嘴露齿,把绣棚子往地上一扔就道:“我再也不绣这破玩意了,十根手指头都扎出茧子来了,蒙炙抱着他心爱的藤球找人蹴鞠去了,我也想找花七荣二她们去踏青野炊。”
这时百辟小郎君抱着一个柳条编的双耳大筐子进来,筐子上盖了厚厚一层草叶。
“大娘子安。”百辟嘴巴一咧,露出一对小虎牙。
“是什么,他让你送来的?”
百辟把筐子放地上,笑道:“郎主旧部花锦城花侍郎,知道郎主喜食荔枝,得了一些立马让人送了一筐子过来,郎主让送到大娘子这里。”
“荔枝啊,这可是有钱也难买的稀罕东西,大郎爱吃。”刘氏走过去掀开草叶一看,里头装的满满的,颗颗红艳,触手冰冷,筐子还是湿漉漉的,最底下应该是垫了冰。
荔水遥脑子里立马想起蒙炎说过的她像荔枝肉的混账话,腮上染赤,清了清嗓子道:“他的旧部想着他爱吃才送给他吃的,他又让你送到我这里来,难不成是让我给他保管的?”
百辟装傻,拱手退了出去。
刘氏笑问,“儿媳不喜荔枝?”
荔水遥自是喜欢的,却道:“总归是他的旧部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罢了,大郎把你放在心上我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荔水遥看见刘氏想往外走,便忙去拦着,又搀回榻上,笑道:“阿家且慢,这荔枝还是咱们一家子一块享用才好,不如举办一个荔枝家宴如何?鲁王在咱们府上小住,又给弄了一支匠人来修葺湖边廊亭,还帮着阿翁耕地,劳苦功高的,咱们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你说的在理。”刘氏思量起来,想着家宴而已,应是花费不多,便笑道:“既是你提出来的,就都交给你来安排吧,也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荔水遥欠身一礼,含笑领命。
婆媳小姑,娘仨又说了些闲话,刘氏便带着蒙玉珠回去了。
荔水遥当即就问兰苕,“服媚回来了吗?”
兰苕轻扯一下荔水遥的袖子,往开着的窗户那里一指,无声说了三个字,而后才答道:“在耳房睡觉呢,想必是昨夜做贼去了。”
荔水遥轻笑两声,靠向水仙花锦缎隐囊,懒懒道:“让她去给十娘送帖子吧,大姨母既是想撮合十娘和鲁王,就借着荔枝家宴,让他们二人碰个面,有缘无缘的全看他们自己,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不许邀她!”
荔红枝哪里还藏得住,立时从窗户底下站起来,出声阻拦。
鱼饵
“只许你觊觎蒙镇国,还不许大姨母攀一个东床快婿不成。”荔水遥随口应付她一句,转头就吩咐兰苕,“把《中馈录》拿来。”
隔着窗户不好说话,荔红枝快步走了进来,兀自和荔水遥坐在一张榻上,玉面生恼,“你那千屠万戮的好郎君我无福消受,我早看上鲁王了,咱们才是亲姐妹,你既然肯帮棠静韫牵线搭桥,不如帮我,将来倘若我真成了鲁王妃,咱们姐妹相互扶持,怎么不算振兴门楣呢。”
荔水遥把《中馈录》接在手里,望着荔红枝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三姐,自从你守寡后归家,行止轻浮豪放,以前我十分看不惯,可现在却能理解了,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让自己痛快的方式过日子罢了。”
荔红枝斜睨她,道:“你是想骂我水性杨花吧。”
荔水遥轻轻摇头。
“总之,鲁王是我看中的猎物,不许你把棠静韫弄来和我抢。”
“不行。”荔水遥低头翻书,才不纵着她的霸道。
荔红枝看着荔水遥闲适从容的样子,心里越发窝火,但想着还要用她,少不得忍气吞声,“你忘了棠静韫那腐臭的小贱人是怎么叱骂我的了?当年我才归家,好心去为大姨母贺寿,那小贱人拦在我面前,当着诸多宾客的面骂我无耻淫1妇,是女子中的恶典,不许我踏入棠氏的门,她踩着我扬名,我便发誓和她不共戴天。你是我亲妹妹,焉能不站在我这边!”
荔水遥心想,正是知道你和棠静韫不共戴天,才要把你们凑在一起。
荔水遥折了一个书页,把书递给兰苕就道:“后日荔枝宴就用我折的这一页食单,多添一个珍浑羊殁忽,你抄在一张大花笺上,一会儿我要用。”
“荔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荔红枝尖叫。
“听见了。”荔水遥坐直身子,端起茶杯,笑盈盈望她,“我们是亲姐妹,也没妨碍你和阿娘合伙算计我,拿我当梯子使,所以,荔三,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一霎,荔红枝的满腔恼怒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脸皮涨红,噎了噎,梗起脖子就道:“大姨母难道就没拿你当梯子使?你不帮我反而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