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水遥被她逗笑了,兀自低头扎针,“阿娘让吴妈妈来盯着我奉行起卧行走的规矩的?赐座。”
九畹得令,立时搬了个绣墩放在吴妈妈身后,笑道:“吴妈妈,我们国公夫人赐座,还请您老人家坐下。”
吴妈妈的脸一忽儿红一忽儿白,讪讪坐下了,但是想着背后有人给她撑腰,心里坦然,腰杆子就挺直了,笑道:“四娘子,您一个族表姐嫡长孙办满月酒,夫人说手里不凑手,问您要两样拿得出手的满月礼,不拘是什么金锁金项圈玉如意,要两样一眼看上去就贵重难得的。”
荔水遥仔细想了想血缘较为亲近的表姐们,也没想出来一个,“族表姐?哪个族表姐连孙子都有了?”
吴妈妈笑道:“是您外祖家,这一个表姐虽是出了五服的,但也姓萧,就是族亲,所嫁夫婿是尚书省的何左司,管着官员的升迁之事,品阶虽不高,却是个有实权的,逢年过节呀往她家送礼的都踏破门槛子,夫人想着为二郎君谋个官职,就想借着送满月礼走动走动,托她说合。”
“阿娘怪会扒拉远亲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倘若四娘子肯出力,二郎君的官职根本不用愁,夫人也不用上赶着巴结远亲,夫人受委屈了。”
说完,吴妈妈就斜眼偷瞄。
说着话的功夫,荔水遥已经用双面针法绣出了一片叶子,笑道:“吴妈妈回去告诉阿娘,大将军心又正,意志又坚,我是个没用的,枕头风是吹不动的,至于阿娘想要一看就贵重的满月礼,我也不知什么样子的是一看就贵重的满月礼,我的嫁妆都是阿娘置办的,阿娘想要哪个就点出来,我这就让九畹去找。”
吴妈妈连忙道:“四娘子,可不是从您的嫁妆里找。”
荔水遥抬眸瞥她,“不是从嫁妆里找,还能去哪里找?”
吴妈妈左右看看没看见服媚,就直辣辣的道:“四娘子可别装了,后罩房那一排十多间库房的总钥匙不就在您手里吗,是兰苕收着的吧。”
说着话就去瞪立在一旁的兰苕,“快拿来。”
九畹噗嗤一声笑了,“吴妈妈,您让兰苕拿什么出来?您老人家这玩笑话开大了。”
蒙玉珠含着糖,两腮鼓鼓,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吴妈妈。
荔水遥随口就道:“阿家怕我年轻守不住财,那日阿娘去后罩房溜达了一圈后,就过来把钥匙拿走了。”
蒙玉珠含着糖的嘴巴不动了,眨巴眨巴的看着荔水遥,荔水遥对她轻挑黛眉,使眼色。
“小姑,琥珀糖好吃,还是胶牙软糖好吃?”
“胶牙软糖好吃,只剩一块了。”
“闲着无事,过一会儿咱们去灶房做糖玩去,我不大喜欢桂花味儿的,但兰苕她们喜欢,我喜欢玫瑰味儿的,早早的就吃完了,因着成亲,还没顾得上做。”
吴妈妈连忙去瞥坐在荔水遥旁边的大眼睛小娘子,老脸顿时就涨红了,“四娘子怎么不早说。”
荔水遥笑盈盈的道:“自从知道阿娘耍心眼替换了我的聘礼,我在婆家的脸就丢尽了,腰杆子都直不起来,早说什么?阿家小姑都是知道的,也不必瞒着,吴妈妈这还不走,难不成还有脸留下来用饭?”
把吴妈妈臊的再也坐不住,临走还撂下一句,“四娘子嫁人没几日,翅膀子就硬了。”
吴妈妈一走,荔水遥就兴致勃勃的张罗起来,“紫翘,去把咱们做软糖的银模具都找出来,春雨绵绵,静极思动,咱们多做些花草的、小果子的软糖留着吃。”
蒙玉珠开心坏了,跟着荔水遥下榻,兴冲冲的往外走。
“嫂子,我刚才把攒盒里剩的一颗柿子形状的软糖吃了,你的那个模具还有其他形状的呀。”
“有呢,各色花朵的,各色小果子的,共有二十多种吧。”
这边厢,姑嫂两个做糖吃去了,那边厢,吴妈妈回到荔氏就在小萧氏跟前狠狠告了荔水遥一状。
“夫人,四娘子一句一句都在怨恨您昧下她的聘礼,她说那些话,分明是借奴婢的嘴传给您听的,她这是自以为有了倚仗,便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啧啧,实在是想不到,四娘子在家时的孝顺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小萧氏气的猛拍桌子,手腕上的金镯子磕在上头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一个两个都怨我贪财,可我也把她们金尊玉贵的养大了,我在她们身上花的钱就白花了不成,竟然还敢拿自己国公夫人的名头压我,真真是个小贱人,这是还没坐稳国公夫人的位子呢,就敢对我不满,倘若让她坐稳了还得了,回头我去见她,是不是还得行跪拜礼啊!”
吴妈妈一撇嘴就道:“这可说不好。”
这时,一个戴金钗,梳高髻的贵妇人抱着个孩子进来了,开口就道:“阿家,我娘家小兄弟二月二十二成亲,请您置办一份像样的贺礼。”
小萧氏抓起桌上茶杯就砸了过去,“上上个月嫁女,上个月百日宴,这个月又成亲,你娘家怎么那么多事儿,还想要一份像样的贺礼,我看你就很像样,送了去吧!”
这贵妇正是荔云鹰的媳妇郑氏,怀里孩子被吓的哇哇哭,她也哭闹起来,“阿家握着公账,人情走礼不问阿家要问谁要去,阿家看我不顺眼做主休了便是。给二郎君跑官就有,给我娘家走礼就没有,阿家也太偏心了些。”
话落,把孩子往地毯上一放,她就哭着跑了,留下个正在吃奶的孩子躺在那里嗷嗷大哭。
小萧氏又气又恨,脑仁一抽一抽的疼,阴阴冷笑一声就道:“你的孩子你想扔就扔,你一刀子捅死了我眼睛也不眨一下,又不是我生的,我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说完转进内室“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了。
郑氏没走远,就躲在门外,见状慌忙跑进来把孩子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