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
“火种。”
空荡的实验室内, 机械设备冰冷地运转着数据。
巨大的实验舱立在正中央,其四周被流动金属覆盖住,遮挡着外界的目光。
只有一排排飞速闪动的数据, 在金属的表面滚动, 反应着实验舱内的所有情况。
这里是一种静谧而严肃的氛围。
而在这一片静谧中, 一位身穿白色大褂,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整站在实验舱前, 目光看着其上的数据出神。
这些数据在不明情况的人眼中宛如天书,但在卢敬瑜的眼中, 却是人类的另一种前路。
是一种划时代的变革的前奏。
而这前奏的奏响,来自火种。
在漫漫星河的历史中,人类的文明,就是一部不停的战争史。
从宇宙一隅之地, 以科技破开前路, 又因异能和精神力的诞生,终究成为宇宙的霸主之一。
这其中充斥着自己,以及其他无数种族的鲜血。
人类的荣耀和尊严,其上必定拥有血色的光辉。
而贯穿这部战争史的, 在人类历史舞台上永不落幕的角色, 只有一个姓名。
就是火种。
卢敬瑜低声重复:“火种……”
这个神秘、残酷、极端的组织, 他们号称为了人类的终极平等而生。
若非耀银帝国发现了最终实验的存在, 有可能在某一天……火种或许确实以一种极其非人道的方式实现了他们的理想。
——所有人生而为异能者,无论种族、身份, 生而就拥有力量。
而其中所损失的, 不过是曾经无数条鲜活的生命,以及终生混沌的母体艾薇儿罢了。
这些写进漫长的历史中, 为后人道的,也不过是一句“惊人”。
但这是不正确的。
没有任何生灵,应该被以任何目的牺牲。
这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或者说,智慧文明所存在的基本道德。
是每一个文明存续的基石。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宇宙中的众多势力才会占据广袤的星域,形成一个个文明。
这是火种无法做到的事情。
是智慧生灵之所以称之为智慧生灵的骄傲。
——同理心,及怜悯。
卢敬瑜回忆起近期的数次会议中的一小部分人。
他们的心思在卢敬瑜的视线中一览无余。
人心浮动。
牺牲艾薇儿的尊严、生命、思想,来进行对最终实验研究的声音从各个角落响起。
这是一个平摊在欲·望、利益之前的现实。
卢敬瑜眸色深深。
火种啊,也是一切欲·望的火种。
一经点燃,将久燃不息,以·欲望为柴薪。
冰凉的金属向四个方向流动划开,两秒钟后露出了一部分实验舱内的环境。
模糊不清的水流十分安静,隐藏着一种无声的危机感。
汹涌、沉默,无形的气机只是让人站在旁边,就会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就在卢敬瑜望向实验舱内的时候。
如一条条海藻般舞动的深蓝发丝,纠缠着从实验舱的透明玻璃上爬了出来。
每一根发丝都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仔细一看,能看到发丝上密密麻麻的触角,如同吸盘一样攀附在玻璃之上。
诡异而惊悚。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这些发丝,看到了外界一样。
卢敬瑜神色如常。
在这段时间内,他已经见过无数次这种类似的场景。
但他始终不能肯定一件事——这些发丝触角之后的意识,是否是艾薇儿。
或者说,是否是如被火种实验前的,那个理智清醒的艾薇儿。
他伸出手掌,抵在实验舱之外,宽大的掌心印在透明的玻璃外。
纠缠的头发迅速漂了过来,团在卢敬瑜手掌对应的位置,像是感受着什么一样。
“艾薇儿,你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卢敬瑜低声问,但他知道,这一次,也会如同曾经数次一样,艾薇儿不能给予他任何回答。
“咚咚。”
两声连续的敲击声,突然响起。
卢敬瑜猛地抬头,目光盯着前方。
那些长长的、飘荡的头发,在此刻拧成了一股,凶猛而有力地撞了两下实验舱的玻璃,然后接着便如同耗尽了力气一般倏然散开,散乱的漂浮着。
“你听得到?”
卢敬瑜按在玻璃上的手指因为用力了微微弯曲,深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动容。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室内,尾音带着几分隐约的激动。
话音落下,过了许久,这些发丝依然漂浮着,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卢敬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这是艾薇儿第一次给予回应。
虽然他并不能辨别,这次回应是出自于艾薇儿想要逃离实验舱的本能,还是对于卢敬瑜问题的回应。
但这是一次好的变化。
事件在向着好的方向进展。
这就足够了。
实验舱外置的金属,在卢敬瑜的视线下,再次缓缓合拢。
随着最后一丝光亮照不进实验舱内,卢敬瑜抬眸看了看其上的数据,转身离开了这座实验室。
在他离开后不久。
只有零星内置光亮的全封闭实验舱内,一具全·裸的美丽身体漂浮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