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触碰到了那张信纸,他才呼出一口气,放好后又躺回床上。
如果他有个哥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一点往事。
榨干我的价值
裴令坐进浴缸之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发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去裴家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早就忘了,事实却是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裴予质烧了那些贺卡,后来真的没有被发现,也不知道那些灰烬是怎么处理的。
但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裴予质又回到了以前的态度。
很少在他面前自称哥哥,不曾提及那夜他们在火焰旁的对话,还有那一张信纸。
裴令没觉得受伤,甚至不曾失望。
睡前冒出来的“如果拥有一个哥哥”的想法,也被他抛在脑后,逐渐淡忘。
生活一切照旧。
裴予质在父母的阴影下一如既往地沉默,他一如既往地当好跟班。
直到十四岁,他在裴家山脚下胖揍那个同校学长时,裴予质的幻觉突然出现。
从那之后,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想有一个家人的。
可裴令不解,也无法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就算即将死掉也不会有丝毫软弱的人。
那个幻觉一直跟着他,出现与消失都很突然。
他出国之后,换了环境,原本以为心情也会彻底变换。可当他快步走在飘雨的街头,一边淋着雨一边啃着面包时,幻觉又出现了。
天即将黑下来,他正在吃这一天的第一顿。寄宿家庭是裴家联系的,知道他是被流放的虚假养子,一日三餐随机供应,他只有额外买一些食物才能吃饱。
察觉到“裴予质”出现的一刻,裴令嘴里还包着一口又干又硬的面包,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动弹,雨落了他一身。
行人匆匆路过,没有人在乎一个停在街边的东亚少年。
于是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他与几步之外的裴予质相对而立。
裴令其实是在思考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觉,路牌底下的裴予质太真实了。
那会儿他饿得脑子不太好使,没能立刻想起来他和裴予质早就是分道扬镳的陌生人。
他还记得对方说了一句话——
“辛苦了,裴令。”
他咽下那口面包,有点噎,低下头继续赶路。
幸好他天生眼睛干涸得像沙漠,所以体会不到眼泪盈眶的感觉。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裴予质见他迟迟没出去,来确认他的安全。
他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又穿上裴予质给他准备好的睡衣。
路过镜子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就连这身睡衣也不是裴予质的尺寸。穿在他身上还算合适,但略大一点,所以原本是为……裴令而准备的。
开了门,裴予质仿佛猜到他没擦头发,用早捏在手里的毛巾,直接盖住他脑袋,接着力道不轻地揉搓了好一顿。
裴令眼前一暗,被弄得摇摇晃晃,只觉得自己更像洗完澡的宠物了。
“你……你干什么?”他在晃动中艰难道。
“给你擦头发。”裴予质回答了一句废话。
裴令问:“是因为我刚才没说话,所以你不高兴了?”
在听见他哥说打开后备箱的一瞬间就认出他时,他其实有点心虚。因为那时候他想的确实是裴予质,不过是幻觉里的裴予质。
他哥还不知道他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会时不时看见一道幻影。
裴令担心自己会被当成色鬼中的翘楚,白日梦的离经叛道者……他更担心的是,裴予质会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所以当他哥问他,在后备箱躺着的时候里是不是在想自己,他没应答。
落在他哥眼里,可能就是在否认的意思。
脑袋上那双手还在作乱,裴令等不到回答,有点急了:“哥……裴予质?我跟你说话呢。”
又过了几秒,裴令忍不下去了,一把扯下毛巾,两人直直对视上。
然而一看见那双眼睛,裴令就又强硬不起来。
“说什么?”裴予质倒一点闪躲都没有,平静问道。
“那什么……”裴令声音放轻了,“当时确实在想你,你没猜错。”
下一瞬,毛巾又被盖在他脑袋上,裴予质依然把他擦得摇摇晃晃。裴令这才明白,他哥就是故意的,觉得这样很好玩?
多年不见,性格真的变了。
头发擦得半干,裴令终于逃出魔爪,这下彻底闭嘴,不再说话。
裴予质仿佛看不出来他气压低,用寻常的语气问:“在车上的时候,不是说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
他没说话。
裴予质却轻笑一声:“不问就没机会了。”
还笑?裴令皱眉,可惜他又不可能揍裴予质。
想了想,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在认出我之后,第一件事是带我回福利院?”
他始终没能彻底想通这个问题,裴予质像是在用以前的事情刺激他,逼迫他承认身份,但实际上也没做什么逼迫的事情。
而且当时走得很急,他还记得裴予质几乎是迫不及待,把司机赶下来,换上自己开车。
裴予质又低头去拆他腰上的保鲜膜,一边答道:“不把你带去那个地方,你还会想办法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