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贺兰芝将今日的六十八两银子都掏了出来。“哇,这么多!”绵竹高兴得眼睛都在冒小星星。王澜取了账本,抿嘴笑道:“你就偷着乐吧,这里工钱最多的就是你。”“真的吗!”姑娘们排成了长队,按照顺序领钱。“绵竹,二十两。”“夏晚,十四两。”……这银子可比府里一个月六两的月例多多了,每个人都捧着自己的银子,笑得格外开心。轮到王澜自己时,王澜合上了账本。贺兰芝诧异问:“剩下的都是你的,你怎么不要?”“我在府中吃喝花不了什么钱,反倒是少夫人,过几日需要一大笔银子。”王澜微微一笑,“过几日,是老爷的五十大寿。您要留些银子,给他准备礼物。”这段时日,祝家长辈都沉浸在祝武宣突然离世的阴影中。王澜压低了声音:“老夫人有意大操大办,给府里冲冲喜。”贺兰芝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街上看看。”她和这位公公并不熟,再加上手头挺紧的,想来想去还是去买一幅字画最合适。既便宜又不会出错。正想着,月姑终于回来了。好在王澜提前给她留了饭菜,这会儿姑娘们都回自己的屋子了,只有她还在那吃饭。贺兰芝等不及了,连忙出声问:“山庄那边可有异常?”“少夫人,温泉山庄前几日确实有个小孩儿在那里住了几日。”月姑说,“奴婢过去时,那对老夫妻正在收拾孩子的一些衣物。”贺兰芝心中那根弦儿猛然收紧:“那孩子现在在哪儿?!”月姑神色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少夫人,您和老王头认识么?那小孩儿,是他的孙子,前几日去温泉山庄找他们夫妇二人玩耍了几天。”“他们怕夫人知道,便一直没敢说。后来我再三保证不会说给夫人听,他们才说的。”闻言,贺兰芝手脚冰凉了些。也是,祝李氏是想用晨儿威胁她,又怎会将贺兰晨带去温泉山庄享受?月姑见她神色难看,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没事。”贺兰芝哑着嗓子,无精打采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与此同时,京郊马家村。马车在村口停下,夏晚和马倩倩一同下了马车。夏晚数了数荷包里的银子,从里面取出了碎银给她:“呐,坐车的银子给你。明日午时,我们再一同回祝府吧。”马倩倩看不上那点碎银子,不过她最近手头紧的很,还是没好气的接了过来。她跟夏晚虽是同乡,但是交集不深,只是每次回家省亲时,都会拼一辆马车。毕竟马家村很远,她一个人一来一回,就得要花二两银子。“明天再说吧。”马倩倩摸了摸渐渐显怀的肚子,“大夫说我不能劳累,最好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夏晚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马倩倩呵呵一笑:“我说这些作甚,倒忘了你还没有怀过呢。”说罢,便扭着腰肢,往自己家走去。夏晚翻了个白眼儿,学着她的语气调调阴阳怪气:“你还没有怀过呢~”“切,有什么可神气的。怀了又如何,以为自己真能麻雀变凤凰么?不像我,我可是跟绵竹说好了,等她的宝宝出生,我要当大姨的!”这些话马倩倩自然没有听见,她刚靠近家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爹,你别打了!”“娘要被你打死了!”“耀宗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再打下去,春娘都要被你打死了!快住手!”马倩倩暗道不好,一推开门,果然见里面乱成一团。她哥哥马耀宗,正拿着烧火棍,狠狠地打她嫂子春娘!侄儿和母亲在一旁又跪又拦的,却丝毫没有影响马耀宗打人。越阻拦,他下手越重,嫂子春娘甚至被打得失去了意识!“马耀宗!”马倩倩骂道,“你在干什么!”她不过几个月没回家,家中竟然成了这样子。马耀宗打着赤膊,因为喝了酒,半张脸都是酡红的。
“老子教训自己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叫老子?老子只是买酒喝,那贱人说家中缺银子!”马耀宗停下了手,被打断成两截的烧火棍,被他扔在一旁。母亲和侄儿这才有机会,搀扶着春娘回屋。马倩倩看着自家亲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如今吃穿住,哪一样不是我扶持来的。现在好了,喝醉了酒就不认人了!”马耀宗好赌,前几年把家中都输得颗米不剩。为了还债,她被这亲哥卖进青楼!后来,她凭借着在青楼学到的魅惑手段,把祝武宣迷得不行,好不容易才给她爹拿到了锦绣坊掌柜一职。现在她爹刚进去,马耀宗就开始对她幺五三六了!“你哪一点值得我认你?”马耀宗打了个酒嗝,“真以为自己进了丞相府,就能当上夫人小姐?一个多月了,连银子都没寄回来过!”马倩倩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爹之前拿回来的银子呢?”看见马耀宗眼珠子下意识的胡乱瞟,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马耀宗,你是不是又去赌了?”“赌怎么了,我也是为了让这个家过上好日子!”他眼睛猩红,“可我被人做局,输光了银子。”话音未落,马倩倩就双腿一软。她扶着石磨,才勉强站稳脚跟:“全都,输光了?”马倩倩被卖入青楼后,其实没几两银子。是后来,她在祝武宣身边待久了,渐渐银子多了,她哥哥的赌债才被渐渐偿还完的。可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她们家甚至还没来得及换房子,剩下的银子又进了赌场这个深渊!马耀宗灼热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肚子上,嘴里嘟囔道:“你肚子里怀的是祝武宣的种,祝家应该给咱们家银子才对。”“你要干什么?”马倩倩意识到不对,捂着肚子想要逃回屋内。却被马耀宗一把抓住了手腕:“走,去祝家要银子去!”“你放手!”马倩倩被拽着拖行了几步,她不能去祝家,她不能让祝家的人知道她有这么丢脸的家人!马耀宗喝醉了酒,脾气也大,看见她不肯走,顿时火冒三丈!啪——一耳光狠狠打下去,马倩倩只感到耳朵嗡鸣一声,忽然就丧失了听力,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撞向石磨盘!肚子一阵剧痛,马倩倩惊恐的看着地上。滴答滴答,鲜血流淌了满地!“我的孩子!” 江南高氏马车行驶在泥泞官道上,缓缓停在了青丝坊门前。月姑跳下马车,撑起一把油纸伞,才将贺兰芝从马车里接下来。“少夫人小心脚下,这阴雨天地上湿滑。”贺兰芝看了看,铺子门口倒是站了几个避雨的客人,她微抬下巴:“请他们去铺子里喝茶等雨停吧。”月姑有些不解,这几人身上都穿着粗布麻衣,不像是能买得起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不过她还是吩咐了下去。就在贺兰芝即将进店的时候,对面茶馆二楼,探出一个脑袋。“三妹妹,你来这么早,是要临时找几个身手强壮的打手帮忙么?”贺兰芝转身一看,只见贺兰渊正坐在茶馆中。桌上摆着四只茶杯,却只有他一个人,更是堆着高高的瓜子壳,一看就是坐在这儿许久了。同行的人实在等不及都走了,他倒是个耐心的。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叫你失望了,我这铺子或许不会被砸呢。”今日早晨,平南王府的花轿确实是从这儿经过了,不过贺兰渊认为新娘子身上穿的嫁衣,必定是其他人的。她贺兰芝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做不出符合王府要求的嫁衣!“我说三妹啊,人生在世哪能没有一点小磕小碰。你现在嘴硬没关系,一会儿平南王府的人过来,还是顺从些,也就损失一些布匹而已。”贺兰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风凉话。他眼尾高挑,藏都藏不住笑意:“咱们家中还有一些陈年旧货,倒是可以给你应应急。”“那妹妹就在此先谢过哥哥了。”贺兰芝眨了眨眼,“哥哥最好在这儿好好看,仔细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每次贺兰芝露出狡黠如狐狸的笑容时,他就没什么好事发生。贺兰渊心底沉了沉,赶紧招呼身边的小厮:“去平南王府打听打听消息。”贺兰芝却不再理他,转身进了青丝坊。因着那几个门口躲雨的人被请进了铺子,现在一楼还算热闹。石头很机灵,拿了铺子里最便宜的特价布出来给他们看,还真有一两个询问的。贺兰芝从王澜手上取了二十两银票,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便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