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是尖锐的问题,亦或是不久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哭泣声、求救声,他全部都不再会听到。就如同缠满了绷带的双手,不再能够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感觉不到象征着生命流逝的鲜血。只要没有感知,他便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同情与退缩。沈长松身上曾经修行于《荡魔剑典》的敏锐五感,正在被他亲手一一摧毁。连瑶看到了沈长松决绝的举动,只愣神了一瞬间,便被沈长松近了身。他的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失去了视力与听觉的他,还能够精准地捕捉到连瑶的方位。虽然没有任何道理,但连瑶却相信,此时的沈长松一定是最难对付的。她手中危光极其精准地拦下了沈长松右手提着的虚无之剑。但下一瞬间,连瑶便感觉到有一只大掌直接贴上了她的脖颈,并且毫无预兆地迅速收紧。手中危光当啷落地,化为流光消失,等待着下一次的进攻。但连瑶想,可能没有下一次的进攻了。因为她这次竟然挣脱不掉沈长松的手,他的指尖紧紧扼住自己的脖颈,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与犹疑。之前沈长松每一次面对连瑶的时候,都是带着些许犹豫的。但在将自己的听觉与触觉完全封闭之后,沈长松陡然变得坚决了起来。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连瑶想。她抬起头,感觉到自己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少,直到自己完全进入了虚弱的状态。黑色的鳞甲从她的手腕、眼尾、耳后缓缓浮现,象征着她来到了最脆弱的时候,属于深渊之主的身体已经在试图保护自己。尖锐的鳞甲触碰到沈长松缠着绷带的双手上,却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影响。连瑶一直在试图挣脱,但却没有办法从沈长松的手下逃脱。他太强了,也太过坚决,又有谁能够移动坚定不移的磐石呢?连瑶轻轻吸着气,抬眼望着沈长松薄得近乎刻薄的唇,还有他高挺鼻梁上蒙着的黑布。黑布之下,是一双伤了的双眼,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连瑶看着他,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沈长松的手下了,但她别无选择。她是深渊之主,她必须要将焚心石带回魔域深渊,一大半高等魔族的姓名不能够就此埋葬于奈何天之中。连瑶紧紧握着沈长松的手,长睫轻轻垂下,她觉得自己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仿佛已经不是什么魔族之王深渊之主了。她觉得她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还未穿越过来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什么嗜血的魔族,也没有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与责任。连瑶望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沈长松,如蝶翅一般的长睫轻轻颤动,一滴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太委屈了,她太难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就被沈长松给拦下来了呢?这滴泪水从她面颊上滑落,经过她精巧的下颌,精准地滴落在了沈长松的手背上。连瑶勉强用一点力气垂下眼睫,看到自己那滴泪水正巧落在了沈长松手上某一处。方才沈长松在出手击伤自己耳朵的时候,手中的剑光由于距离过近,难免将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击碎少许。正是那一点剑光,让沈长松被绷带层层包裹着的双手,有了一点的裸露,而连瑶方才的那滴泪水,正正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沈长松原本紧紧扼着连瑶的脖颈,他知道只要自己保持现在的状态,只要再过片刻,他就能够杀死第二个深渊之主。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慢慢渗入肌肤的脉络之中,而后渐趋于冰冷。连瑶看到沈长松紧抿着的薄唇微微一动,来自脖颈的力道竟然有了些许松懈。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连瑶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没有用来从沈长松的手下逃跑,反而抬起了双手。“沈长松。”明知此时的沈长松听不见,但连瑶却还是开口唤道。她趁这一丝机会抬起的双手,义无反顾地朝沈长松的面颊伸了过去。连瑶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沈长松在想要杀她的时候,要强行封闭自己的五感,甚至连受伤也在所不惜?沈长松蒙着黑布的那双眼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她一定要找出这个答案来。连瑶如此唤着,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揭下沈长松面上蒙着双眼的那块黑布条。白皙的指尖上滑落纯黑的布料,蒙眼的黑布垂落在地,悄无声息。此时察觉不对的沈长松手上已经又凝聚了虚无之剑,已经准备朝着连瑶的胸口刺下。连瑶力气耗尽,径直躺在地上,仰头望着沈长松。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情景。沈长松他竟然……是如此的沈长松。连瑶看着他完整的面容,一如原书里描写的一般俊美,没有丝毫意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最令她惊讶的就是——沈长松蒙在黑布之下的双眼。这双眼很好看,清明无暇,似泉似海,丝毫没有受过伤之后的浑浊,他的眼睛周围,也没有丝毫的伤痕。他的双眼,根本就没有受过伤。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拿一块黑布蒙住自己的双眼呢?连瑶歪着头看沈长松,他的手中正提着纯粹剑意凝聚而成的长剑,锋锐并且带着果决的杀意。最锋利的剑锋之上,是最慈悲的一双眼。悲悯、同情、无奈、悔恨、诧异与踌躇,尽数凝于沈长松的一双眼眸之中。而连瑶看着沈长松清明黑眸里倒映出的自己,亦是轻轻挑了眉。出乎她自己的意料,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模样,沈长松也没有想到,她自己没有想到。明明非常熟悉的两个人,竟然都从双方眼中读出了名为“惊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