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的摇晃着赵长宁的肩膀,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你没有动手杀人,明白了吗?”方才他那一巴掌算是把赵长宁给打醒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重新恢复了清明,怔怔地看着闻安臣,重重的点了点头。“夫君,你怎么了?”谢韶韵的惊叫声从旁边传来,其中夹杂着的还有一声尖叫:“小姐,你怎么了?”这尖叫,却是赵长宁的丫鬟发出来的。闻安臣和赵长宁两人追了进去,而谢韶韵和赵长宁的丫鬟两人就等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等到他俩出来了,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么一幕:闻安臣浑身浴血,拉着赵长宁一手持剑,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而那把剑上还沾染着血迹。两人都是大惊,不知道到底在巷子里头发生了什么?而此时周围不少百姓目光也都被吸引过来,当看到闻安臣身上的血迹,和手中剑上的血迹,不少人都是发出惊叫声,纷纷向后退去,不敢离他们太近。现在这种太平世道,在闹市之中发生血案的事情终归还是少见。谢韶韵和赵长宁的侍女跑了过来,扶着两人,眼中满满的都是关切。赵长宁的侍女平日看着是机灵古怪的,这会儿却是没了主意,吓得小脸儿煞白,跟她主人倒是差相仿佛。反倒是谢韶韵,并未惊慌失措,反而眼神坚定。她瞧着闻安臣似乎是没什么伤势,心里也略略放心了一些,低声问道:“现在怎么该怎么办?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闻安臣低声道。他又冲着赵长宁嘱咐了一句:“方才我跟你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赵长宁点点头,闻安臣这才站直了身子,面向众人,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方才我二人为了追一个小贼,进了那巷子里去,结果正巧碰见两队贼人在捉对厮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二人目睹了他们的样子,结果便被他们追杀,想来是为了灭口。幸好我二人跑得快,这才未被伤及。在下乃是巩昌府秦州刑房司吏,手里办过不少案子,知道其中忌讳,现在请各位都莫要进入巷子,免得惹祸上身,被官差拘进衙门里问话。”他这么一说,大伙又都是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向前了,就更别说闯进巷子里去看热闹了。这个年代,人们对官府都有极大的畏惧感,被官差抓进衙门里,哪怕是跟案子没关系也会被硬扯上关系,非要结结实实的勒索上一笔钱财才会放人。这里是西安府最繁华的地段,消息很快便传开,过去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一队官差赶来。领头的那衙役先驱赶人群,冲着大伙儿吼叫道:“看什么热闹?散了散了,都给老子散了。”他一挥手,手下的衙役们便开始驱赶百姓,那领头的衙役则是走到闻安臣面前,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怎么回事?”闻安臣便把方才的那一番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哦,你是说,他们要杀你灭口,然后你二人便是跑了出来,对吗?”“是。”闻安臣道:“当时我们追着那个偷儿进去了,结果拐了一个弯儿之后发现两队人正在火拼,一队人多赤膊,基本上都是手持木棍,另外一队,却是穿什么的都有,武器也各不相同。明显是那一队穿衣服的占了上风,与其说是搏杀,倒不如说是屠杀,一面倒的。那偷儿跑的最快,正好撞进他们里面,结果直接就被杀了。我们俩在后面,要跑的慢一些,没有被杀,却也被围住了。”闻安臣晃了晃手中的重剑,道:“这剑是那些人里头一个持着的,这人武艺甚高,杀了好几个赤膊的人,结果那赤膊的人中却也有个高手,趁其不备,一刀斩断了他的胳膊,胳膊连带着剑都掉在地上了,当时那一幕就在我面前发生。我便赶紧把剑捡了起来,这会儿赤膊的人给杀的所剩无几,幸亏那赤膊的一群人中,用刀的那高手也要逃跑,多数人都追他去了,我用剑逼退了两个贼人,便逃了出来。”赵长宁在旁边一听,顿时是有些着急。这把重剑乃是她父亲赵言志当年为了花重金买来送给她的,这把剑很重,赵长宁使着也比较费劲,但这终归是父亲赠与的,在她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很是珍贵。而现在,让闻安臣这么一说,这把剑成了从那些贼人手里抢来的,万一被这些衙役拿走克怎么办?那可就不是自已的了!只不过她也不傻,知道闻安臣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其目的的。方才闻安臣已经叮嘱过她了,她也晓的其中厉害,便憋在心里,没有说话。闻安臣不愧是精通刑名的,在方才那极短的时间内就编出来一个真假参半,似真似假的过程,然后把他和赵长宁从这件案子里头摘了出来。 我是读书人而要把自已从这件案子里头摘出来,一个关键之处就是那把重剑。绝对不能说剑是自已的,要不然只要衙门的仵作一检查那几个被杀的成大人家仆的伤口,就会拆穿谎言——你既然说你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赤膊的汉子被杀了,而且这剑还是你的,那怎么解释在你到来之前那些贼人就能用你的剑杀人?死者是被你的剑杀的,而在你到来之前他们就死了,这就形成了矛盾,那么就能轻易的推断出来:人就是你杀的!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杀的人,既然杀了,那就是大祸事,就甭想从里头摘出来了!所以闻安臣首先要把这个给否认了。“这么说,这把剑不是你们的?”那带头的衙役道。“嗯。”闻安臣点点头。衙役伸手,道:“拿来我瞧瞧。”闻安臣没半点儿犹豫的递了过去,这衙役接在手中,入手也是一沉,差点儿掉地上,他显然也是没想到这剑如此之重。他把剑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一抹贪婪之色。这位虽然地位不高,但油水儿可不少,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可是个识货的。细细的看了看,便知道这把剑价值不菲。“这是赃物,得拿回衙门去。”衙役嘿嘿笑了一声,顺手把剑提在手中,打算待会儿寻到剑鞘之后带回去。闻安臣笑笑,没发表意见。这是他已经想到了的结果,但也总比两人被牵扯进这件绝大的命案里头去要好得多。要是给牵扯进去了,那可就是性命难保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见闻安臣没敢说什么,那衙役更是得意,以为他软弱可欺,瞄了一眼赵长宁,心中贪欲更加炙热。许是因为从下习武的缘故,赵长宁的身材很是健美,该大的大,该长的长,长得至少也算是个中等。这带头儿的衙役却是起了和成大人的家仆一样的心思,想要把赵长宁给弄到州衙大牢中去。只要进了大牢,那想怎么整治,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你不过是瞧了这么一过眼,怎么就看的这般清楚明白?”那官差斜着眼打量了闻安臣一眼,问了一句。这句话很是刁钻,让人很难回答。然后不等闻安臣说话,他又接着问道:“能逼退两个贼人,这么说,你们也是有些本事,而且还动手了。既然这样,那你跟我说说,你们怎么会有武艺的?寻常老百姓哦,可没这本事吧!”他问得这话,看似是应有之意,似乎是在做正常的询问,但其实是在刻意刁难。闻安臣只要一个回答的不恰当,便能被他寻个由头儿拘到衙门里去,到时候少不得就要出点儿血。而若是案子破不了的话,说不定闻安臣二人还会被安上凶手的罪名,到时候整出些莫须有的证据来,最终把这个案子栽到他们头上,那可就冤枉死了。虽说赵长宁确实杀了人,但闻安臣却不希望她被抓,毕竟那几个人取死有道。闻安臣对这些衙门里的差役的手段心知肚明,早就算到他会这样问,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在下乃是巩昌府秦州刑房司吏,手底下也经过不少案子。阁下也是公门中人,当知道,咱们这些断案的,一双招子得厉害。在下不才,记性还算不错,一打眼基本上能记个差不多。”“还有,在下也有个秀才功名。据我所知,秀才带剑,乃是朝廷允许的。而且君子六艺,里头也不乏武技。咱们大明,读书人练个剑什么的,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这位差大哥你说是不是?”闻安臣语气看似颇软,实则很硬,内里夹枪带棒的。那差役听了闻安臣秦州刑房司吏的身份,顿时便是一滞,知道自已的如意算盘只怕是打不响了。对方虽然看着年轻,但既然是那般身份,那手上肯定是经了不少案子了,自然对这些手段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