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书吏们开始行动,先让大街上的都站在街两旁,然后挨个儿敲响各家的门,把里头的人都叫出来。看到这一幕,百姓们越发心情忐忑。当地的甲正也都出来了,闻安臣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说清楚了这个事情的过程,言道请他们帮忙,几个甲正自然都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王十六也推门出来,他看到外面这阵仗,顿时满脸激动,叫道:“闻官人,你来寻凶手了?”闻安臣看了他一眼,他身上衣服已经不是自已送他的那一套了,不算多新,但浆洗的很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整个人很利落,精神状态也不错。闻安臣瞧着颇为欣慰,笑道:“看来你确实是听了我的话。”王十六叹了口气:“那日被闻官人你当头棒喝,我算是醒悟了。”他指了指一边的铺面,笑道:“我这铺子都准备再开门了。”“你能这样想,便最好不过了。”闻安臣笑道。王十六若是能从过去中摆脱出来,日后必然会过得不错,毕竟他有这手艺,而且人也很勤快,若不然,以前也不会攒下那般丰厚的家产。说话间,书吏们已经把人都给请到街上来了,都在街两边站着。闻安臣扫了一眼,道:“让所有女人和十岁以下的男孩都请回去。”“是!”很快,街上的人就又少了许多。而后闻安臣道:“以王十六这一家为中心,往北五户户,往南五户,以及对面的那十户,把他们的人都招过来。”王大高声重复了一遍,狐假虎威道:“怎么着,都没听见么?赶紧过来!”书吏们把那些人都带来了,在旁边围了一大圈儿,一共有三十来个,其中里头壮年汉子有十几个。闻安臣在里头扫了一圈,看到不少熟人,都是这几日他在这边儿转悠的时候常看到甚至是说过话的人。大伙儿看到闻安臣,都是认出了这个自称为行商的年轻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人是官府的人,人家那是在查案呢!闻安臣在里头还看到了奚云,他冲着奚云笑了笑,但不知为何,奚云脸色却是有些发白,回以一笑,但笑的却很勉强。闻安臣还看到了一个很俊秀的年轻人,衣着华贵,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样子。不过他神色有些轻浮,闻安臣方才就瞧见他了,看他似乎脚步也颇为虚浮,有可能是常年沉湎酒色。“阁下是?”闻安臣问道。“学生周仪。”那俊秀年轻人脸上露出一抹悲戚之色:“那被冤枉抓入牢中的周信便是家父。”闻安臣点点头,不置可否。“都到齐了是吧?”又等了一会儿,闻安臣问道。几个甲正下去看了一圈,回道:“能到的都到了。那些没到的,基本上都是常年在外地,不在咱们地界儿住的。”“诸位都是王十六的街坊邻居,王十六娘子杨氏被杀一事,你们也都是知道的,现下重查此案,还望诸位多多襄助才是。”闻安臣面朝众人,沉声道:“在下对各位,也没什么要求,只有一点,实话实说就行!有什么,说什么,发生过什么,就说什么,别隐瞒,别撒谎,实在是不知道,那就说不知道,成不成?”大伙儿一听,便都松了口气,实话实说,这事儿好办!闻安臣看向王十六,道:“那一晚你娘子被杀,你发现之后,肯定是出来大喊,对不对?”王十六点头道:“是!”大伙儿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闻安臣想说什么。闻安臣接着道:“那你喊了之后,肯定是有人围观,对不对,大伙儿都是街坊邻居,肯定是都要出来看一看,瞧一瞧的,是不是?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在这些街坊邻居里头,把那日出来围观的人,给认出来!”“好!”王十六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心情激荡,就连身子都是哆嗦起来,闻安臣到:“静心,静心,好生回想。” 就是你了!王十六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起那天的情景,然后伸手把那天来的那些指了出来,闻安臣让被指出来的都站到一边去。等到王十六指完,场中剩下约莫还有一小半人,其中成年男子只有三四个。王十六又想了好一会儿,满脸痛苦道:“剩下的,那日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日的事情之惨痛,他这辈子也难忘,但却未必能把当时那些围观的都记到现在。能认出这些来,已经殊为不易。闻安臣点点头,道:“无妨。”他又看向那些被王十六指出去的百姓,道:“你们也努力想想,那一日有谁来了,但是被王十六给漏掉了的?”“是!”那些人纷纷冥思苦想,而后又指出去两个。如此一来,这二十户人里头,只剩下六个人留在这里,而其中,有两个是老汉,都六十多了,身子骨儿都不是很好,闻安臣赶紧让人把他俩扶回家。还有两个,则是半大孩童,都才十岁出头儿,瞧着可不像是能作案杀人的,至少嫌疑很小。成年男子就三个,一个是奚云,一个是周仪,而另一个,则是一个年轻后生。闻安臣先看向那年轻后生,道:“那晚你做什么去了?”那后生明显很害怕,哆哆嗦嗦道:“俺,俺给俺娘拿药去了。俺娘咳嗽的厉害,还咳血了,便请了郎中来看,开了药方,俺赶紧去抓药,等回来的时候,听说他们都把周信抓出去送进去见官了。”闻安臣一伸手道:“方子呢?”“在家里!”“去拿!”那后生赶紧回家去取,取来闻安臣看了看,微微点头。而后闻安臣又请田珩派人跟着这后生一起,去那郎中那里和药铺里去求证。那马快带着后生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回来。闻安臣也不着急,就是在那儿笔直的站着,一言不发,面色冷峻。他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话,一时间,这里竟是安静异常。赵长宁在一边瞧着,心中暗道:“看来想做好这个,不但得想的周全,多看多听,思维敏捷,心思缜密,还得耐心得极好才行。”
一个时辰之后,那马快带着后生回来了,向闻安臣回禀,言道后生说的都是真的。闻安臣点点头,摆摆手,让那后生退到一边。他又看向周仪,不等他问,周仪便道:“那一日,天刚擦黑,还未宵禁之时,有同年好友邀学生去饮酒,学生退却不过,只得去了。”“你有功名?”闻安臣问道。“是。”周仪神色间有些傲然,显然很以自已的身份为傲。闻安臣没再说话,只是道:“请证人来。”周仪愕然道:“我也要请证人?”闻安臣还没说话,王大便指着他鼻子怒道:“让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周仪满脸愤愤,但终归是没敢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哼了一声:“好!”捕快带着他四处去求证,又是好久才回来。那捕快道:“去了那日的酒楼,寻了小二和老板,他们似乎都是有些印象的。又寻了他的几个同年好友,也都说有这事儿。”周仪兀自愤愤不平,道:“现在行了吧?”闻安臣都懒得理他,指了指一旁,示意他过去。此时,还站在闻安臣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奚云了。闻安臣看向奚云,他嘴角还挂着笑意,但笑容已经是一片冰冷。他盯着奚云,声音冷冷的:“奚云,你能告诉我,你和王十六只隔了三户,但为何当日,别人都出来围观了,你没出来呢?”“我……我……”奚云脸色苍白,挺冷的天儿,他却汗如雨下,嘴唇剧烈的哆嗦着,好一会儿之后,才颤声道:“俺,俺那日在家睡觉,睡的太死了,听不到外面的响动。”“哦?是吗?”闻安臣冷笑道:“那么大的动静儿,便是睡得再死也能听到了,为何偏偏就你听不到?”奚云梗着脖子道:“俺,俺就是没听到。”“不对!”忽然旁边一个汉子叫道:“俺第二日一大早瞧见你了。”奚云立刻脸色变得更加白了些。闻安臣问那人:“仔细说说,你是怎么瞧见的。”“是,老爷。”那汉子道:“俺家是买豆腐的,俺每日早晨寅正不到就起来做豆腐了,那日天光还没亮,俺透过门缝却瞧见外头有个人过去,因着昨日刚死了个人,俺心里戒备,赶紧凑到门缝往外看,便瞧见那人正是奚云。”闻安臣看向奚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奚云牙齿战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闻安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再好好想想,那日,到底是如何。”而后便不再理他,接着吩咐众书吏道:“扩大范围,再往北五户,往南五户。”“是!”那些人又都被带来,曾经来围观过的被挑了出来,而没来的那些人,则都是问那日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