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得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咔哒几下,火苗窜上来,锅底咕咚响。
郁知看着那火苗,沉默了。
过了会,她问:“你是不是一个人经常点火?”
“嗯,妈每天走那么早。”
“我会热饭。”郁瓒说,“我从叁岁开始就会。”
郁瓒今年五岁。
他才五岁。
郁知站起身,看他得意地往炉边一坐,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这几天对这个弟弟的观察画面——
家里空间不大,俩上下铺床,一张旧折迭桌,屋角摆了个书柜,一半放书,一半是郁瓒的玩具。
郁知来时,看他有四五本图文画,还有一个电动火车头、一个会唱歌的布偶熊、两副拼图。
刚来那几天,看着这些东西,郁知心里拧巴着想:弟弟应该很幸福。
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
为什么?
弟弟分明有连环画、有玩具、也有新衣服。
为什么,他做什么事也都得自己来?
郁知站在那里,心里在一瞬间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之后的几天里,母亲一早出门,到天黑才回来。白天,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郁瓒。
房门锁着,除了上厕所,他们不怎么出门。
郁知坐在窗边翻书,翻到第十页就看不下去了。
她把书摊在架子床上,仰头躺着,对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
不习惯。
在老家,她可以踩着水跑到田边找蝴蝶,看外婆给她摘柿子。哪像这儿——连个能站得住的空地方都没有。
北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亮闪闪的街灯、电视里说的繁华、或者她在梦里幻想的高楼、糖果、毛绒玩偶的城市。
都没有。
它是屋子小小的,风有点呛人的,总是灰蒙蒙的天空是中午热饭时候全靠煤炉子自己点火;是郁知开始有点想姥姥。
想那口炕,想姥姥炖的排骨汤。
什么北京啊。
还不如在乡下。
但五岁的郁瓒,跟他姐不一样。
男孩不抱怨,从没问过“妈什么时候会回来”,更不会哭。
常做的事是蹲在书柜下翻画册,一页一页翻,看完拿起蜡笔照着画。
郁知有一回看他坐在板凳上,一边涂颜色一边往拉着窗帘的窗子看。
好像外头有没有人都不重要,妈回不回来也不重要,他自己也能过日子。
小小的年纪,够老成的。
但也老成不到哪去。
——有一次晚上,母亲下班回来晚了,郁瓒饿得在被窝里直哼哼。
极小声,郁知听见了。
到底是小孩。
她也饿,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吃的,只翻出一包快要过期的饼干。
“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她把饼干递给他。
郁瓒皱眉:“我不吃。”
“那你就饿着。”
郁知甩下话,自己咬了一口,味道如同嚼铁,硬邦邦的。
郁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知吃,目光委屈。
半晌,他哑着嗓子小声说:“姐”
这是郁瓒第一次喊郁知姐。
郁知不理他。
郁瓒扭过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伸手去郁知手上拿饼干,咬了一口,皱着小脸嚼着,咽下去。
他咀嚼的声音很小,但郁知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她心上。
矫情。
郁知想。
一周后,手续办妥,郁知去上学了。
学校离家不远,穿过两个胡同,再拐到一条主路边,校门口站着个女老师,穿着蓝灰色带着肩章的外套,看着来来往往的孩子。
“哪班的?”她低头问。
“我家娃娃刚转来的,我今天带她来报道。”
郁知站在母亲身后,默默说:“二年级。”
“从哪转来的?”
母亲报了个地名。
老师嗯了一声,让她们稍等会儿,她去核对一下。
郁知站在那儿,听见不远处两个男孩在聊天:
“是不是新来的?”
“她没校服,穿得跟我们不一样……你看她鞋。”
郁知跟着他们地话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鞋,是旧布面鞋,姥姥在里面缝了棉花。
郁知揪着书包的带子,一动不动。
正式上学了。
课本内容没多难,郁知接受良好。
但下课了,没人理她。郁知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那铅笔写名字,写“郁知”两个字,写了好几遍。
再拿橡皮擦掉。
放学回家的路上,郁知一个人走。
胡同里,郁瓒蹲在门边,一手拿着根糖葫芦。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郁知进了屋,把书包放好,坐在桌边。
屋里没有人说话。
郁知低头看了眼手心,书包带勒出的痕还在。
她今天一整天,都很紧张。
……
九八年夏天,郁知搬家了。
这次不是租,是买的。
母亲在外墙为水泥色的小区购置了套九十平的房,两室一厅,敲了墙,又划出间小屋。
母亲站在客厅中央,叉着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下好了吧?一人一间卧室,以后你们俩,谁都别再闹我。”
这话是说给郁知听的。
重男轻女。
郁知曾在她面前,平静的,面无表情地“抱怨”过。
此时的郁瓒已经黏上了她姐。
搬进来的那天,郁瓒抱着他的画册坐在客厅中间,晃着腿问她:“姐,你喜欢这儿吗?”
她说:“挺好。”
郁瓒点头,咬了口水果糖。
郁瓒那年也开始上小学,和郁知一个校区,只不过低两年级。
小时候的郁瓒个子长得慢,背着双肩书包跟在郁知后头,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
有时候郁知嫌他烦,快走两步,他就追上来,拉她书包带:“姐,你等等我。”
有回放学天快黑了,她拐进小区门口小卖部买橡皮,他站在门口没跟进去。
郁知转身就看见郁瓒站那儿,一个人,双手揣兜,睁着双滴溜溜大眼睛盯着她。
“姐,买好了?”
“嗯。”
郁瓒去牵郁知的手:“那我们回家吧。”
晚上,郁知在写作业,郁瓒就悄悄坐到她旁边,看她写字。
郁知皱眉,郁瓒立马说:“姐,我不说话。”
郁知:“”
谁成想,没一会儿,男孩睡着了。
郁瓒头靠着郁知的肩,手还抓着她的袖子不放,嘴里嘟囔着:“姐姐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2003年,北京封了好几条街。
“非典”来了。
那会儿,郁知跟郁瓒渐渐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母亲就选择在雇主家当了段时间的“住家保姆”,工资翻了不少。
这次的事出得急,母亲没能第一时间回来。
虽然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