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应是,起身告辞离开。程子安跟着站起来,道:“两位等等,我随你们一起去,我还没见过大理寺与刑部的牢狱呢,我去熟悉熟悉。”
王相看了程子安一眼,神色莫名。
郑相嗤笑一声,道:“程侍郎,牢狱可熟悉不得。”
程子安笑着道:“长长见识也好,要查案,哪能不熟悉牢狱。走走走,别耽误了功夫。”
官员分别关在了大理寺与刑部的牢狱,程子安也没要段尚书与金正卿作陪,道:“你们还有要事在身,给我一道手谕,我自己去找狱卒就是。”
两人不愿节外生枝,照着程子安的话办了。
程子安拿着手谕,先去了大理寺的牢狱。
狱头看到他来,忙迎了上前,查过手谕之后,领着他进去了。
牢狱里阴森森,天气炎热,里面潮湿,气味很是难闻。
因着已死了两人,多添了两个狱卒看守,知府们都关在牢狱的最里面,与其他犯人隔开。
程子安慢悠悠走进去,曾经的地方大员,虽未戴镣铐枷锁,身上的衣衫皱巴巴,头发脏污打结,酸臭与屎尿气混在一起,脸色惨白,早已不见当官时的贵气与威风。
程子安还见到了个熟人,先前明州府的赵知府。
这次文士善安稳脱身,程子安还颇为感慨,心道他还真是个狠人,能断尾脱身。
赵知府从明州府,调到了与比明州府还要大一些的临州府。临走府同样靠海,与明州府一样属于江南,富裕繁华。
赵知府的调任,算是升了半级。要是能在临州府平安渡过,他年纪不算老,就能调回中枢,谋求个尚书侍郎之位。
侍郎是五品官,中枢的五品,比起地方四品还要吃香。在天子身边当差,说不定一朝被看中,做了天子近臣,就此一飞冲天。
赵知府当然知晓程子安中了状元,离开明州府虽未再见过他,不过从他的年纪,依旧漂亮的五官眉眼,身上的官服,将他认了出来。
回想起当年端午龙舟比试上见到的那个垂髫小儿,他们父子俩在一众贵人中,衣着寒酸,看台上,并未有他们的座位,只能恭立一旁站着。
召程箴前来相见,因着他的才名,赵知府为了政绩,会多看顾他一些。
其实,赵知府也没太将程箴放在心上,会读书是一回事,能否考中是一回事,考中之后,能得到晋升,完全是另一回事。
就好比是世家府邸中,总会有陪着凑趣的清客门生一样。
赵知府喉咙似乎被痰堵住,嘴皮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子安很是客客气气,负手上前,颔首道:“赵子尺,在这里相遇,真是令人感慨啊!”
子尺是赵知府的字,程子安这般称呼,他身为疑犯,算是有礼。
赵知府终于出了声,道:“程侍郎当年就不同凡响,果真是少年英才。”
程子安并未谦虚,笑道:“阿爹当年就年少有为,我是阿爹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嘛。对了,赵子尺,你的家人在何处?刑部与大理寺,派了官员到益州与蓟州,要彻查清楚,他们的家人可有犯案,他们在牢里自缢,可是为了护着他们的家人。”
牢里的回声大,程子安的话,清楚传到了每个伸长耳朵,听着他们谈话的嫌犯耳里。
一时间,本来还算安静的牢狱,接连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些人,不安了!
作者有话说:
102 一百零二章
◎无◎
离开大理寺牢狱, 程子安又去了趟刑部牢狱,将要查蓟州益州知府两家家人的事情,再次传递了一遍。
能做到一州知府的人, 全部都聪明得很。
闻弦歌而知雅意, 余下的十六人,安安分分呆在了牢狱里, 再无死亡之事发生。
接下来, 审案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分开审讯之后, 卷宗很是精彩。
上面的人开始坐不住了,武三的外室妇人,哭着前去京兆府,击鼓喊冤。
彭虞这天来到了刑部,躲在门口, 怪模怪样吹了声口哨。
程子安听到外面的怪叫声,放下卷宗走出值房,道:“哪来的鸟人?”
彭虞一下跳起来,暗道:“你才是鸟!算了算了, 我不与你计较。程哥,出大事了!”
程子安被彭虞拖到角落, 听他急着道:“武三知道吧?他那个外室, 状告你杀了武三!”
彭虞见程子安无动于衷,差点又要跳起来,天气太热, 他到底忍住了, 道:“程哥, 阵仗闹得太大, 阿爹只能接下这个案子。不过, 此案尚未审理,程哥,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人,阿爹也说,武三不值得程哥杀,杀他一个武三,杀鸡焉用宰牛刀,杀一个就是在污蔑程哥,程哥要杀,至少也要杀他十个八个。”
程子安朝天翻白眼,多谢他们父子,还真是看得起他!
彭虞难得正经道:“程哥,阿爹说你在做大事,得罪了人。阿爹让我不要来找你,说我太笨,会被连累,还连累了程哥。可是程哥,我也不知你在什么大事,阿爹也不告诉我。可是程哥既然在做大事,他们肯定是要借武三之死,来阻拦程哥,实在是太可恶,影响到了程哥的威风,一定不能忍,程哥,我说得对吧?”
程子安煞有其事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就是啰嗦了些。”
彭虞呃了声,一下又要翻脸。
程子安笑着拍他肩膀,道:“等我做完了大事,我请你吃酒。”
彭虞一下又高兴起来,道:“好,还是去程哥家里吃。”
这群纨绔最喜欢到程子安的家中去玩乐,他家中没有大人在,玩得很是尽兴。
程子安没告诉彭虞贡院宅子已退掉的事情,省得他又要叫嚷,与他道别之后,沉思着进了值房。
段尚书看到彭虞离开的身影,犹豫了下,问程子安道:“彭虞怎地来了?”
程子安道:“武三那个外室将我告了,说我杀了武三。”
段尚书震惊不已,程子安冲他笑,道:“先让彭京兆去查吧。杀人总要有人证物证。还有,武三一个小喽啰,能在京城买得起宅子,这件事也要好生查一查。还要劳烦段尚书一下,托付刑部的前去益州的官员,顺道查一查漕帮。”
段尚书更加惊骇,道:“查漕帮?”
程子安道:“我听蒋尚书叫苦不迭,户部拖欠漕帮的一点银子,漕帮就无法运转了。可是看武三,漕帮可不穷,称得上金砖铺地了。”
段尚书心里七上八下,程子安看似平淡,就这么一手,却直击对方的要害。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上朝时,御史姚中丞站了出来,道:“臣听闻京城最近发生了一件命案,一个叫武三的汉子被人杀害,武三家中的妇人上京兆告状,称是程侍郎将其杀害。程侍郎如今还在衙门当值,站在朝堂之上,为何还未曾避嫌,等待审理清案子之后,再入朝当差?”
老仇人韩御史与陈御史,接连跳出来,弹劾程子安枉顾法度,仗势欺人。
朝堂之上官员面面相觑,私下交头接耳谈论了起来。
圣上坐在御座上,将大殿的反应一一瞧在了眼底,他面色沉沉,道:“程侍郎,你可有什么解释?”
程子安出列,朗声道:“回圣上,臣以为,姚中丞此言,乃是用了春秋笔法,故意忽略了重要的事实。”
姚中丞为人严厉,向来以嫉恶如仇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