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银子,不足五百两。
也就是要三个多清水村,才能供养得起他一个户部郎中。
当然,朝廷收取赋税,不会考虑到百姓实际的收入。
只要地里有粮食产出,人丁上了户帖,必须按照人丁,亩产缴纳各种赋税,服徭役。
日子过得如何,方寅经常半夜里惊醒,很久都心有余悸,怕一切都是梦,再回到以前。
方寅深以为耻,他曾经满腔的抱负,在现实面前左右摇摆,往前一步,就再难回头。
程子安倒了杯热茶放到他面前,叹息了声,道:“吃杯茶缓缓吧。”
方寅背转身,狼狈抹去了脸上的泪,端起茶盏喝了一气,瞪着他气狠狠道:“你尽管笑话我,我是害怕,就是害怕!”
程子安失笑,无语道:“我笑你作甚。”
穷怕了,苦怕了,有些官吏一上任,手段之狠,刮地何止三尺,被称为丧尽天良也不为过。
有良知的毕竟少,读书就是张遮羞布,所以“官来如剃”,比起强盗还要让百姓恐惧。
方寅见程子安真没半点笑话他的意思,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我得回京城了,苦思许久,实在想不出如何交差。”
程子安看了他半晌,起身走案桌后,开始铺子磨墨,好奇问道:“这些时日,你一点法子都没想到?”
方寅气得喷道:“我空着手回去,再多的法子,都是狡辩!”
程子安闲闲道:“那就别空着手啊!”
方寅愣了下,道:“你说得轻巧,云州府欠了这么多赋税,我自己的俸禄全部贴补出来,不过是车水杯薪!”
程子安唔了声,提笔蘸墨,写起了字。
方寅看得更愤怒,他急得团团转,程子安还不当回事!
这一切,都因为他而起。要是换个郎中前来,不讲情面一定要收走赋税,看他还如何能躲得过!
程子安在中途抬头看了眼方寅,见他涨红了脸,死命瞪着自己,朝他笑了笑,道:“方寅,你替户部收取赋税,这是你最主要的差使,对吧?”
方寅想都不想,重重点了点头,道:“是!”
程子安循循善诱道:“既然如此,你就要朝着这方面去琢磨。别的都不要想,只盯着这个目的去努力。要是收不到钱粮,不能空着手回去交差,对吧?”
方寅愣了下,这次只点了点头,没再愤愤出声。
“不能空着手,手上就拿些东西啊,能应付过去的东西。云州府并非第一年欠缴赋税,拖欠了多年,大周还好着呢,再拖欠一年,大周也不会亡。
程子安写下最后一笔,将笔放回砚台里,吹了吹纸,掏出了抽屉里的府衙公章,蘸足了印泥,啪地一下盖在了纸上。
方寅神色若有所思,起身走到案桌前,拿起程子安盖了章的纸看起来,顿时瞪大眼,难以置信道:“你!你就不怕还不上?”
纸上,程子安居然写了高于云州府欠税一倍五的欠条!
程子安挤眼,道:“债多不愁。也就是你,我写的是欠条,让你回去交差。要是换作别人,我就是哭穷的折子,要找朝廷要赈济了!”
欠条就是一张纸,大周也不止是云州府拖欠赋税。
靠天吃饭,天不可捉摸,东边风调雨顺,北边说不定洪水泛滥,总有遭灾的地。
就这么点地,耕种能力,粮食亩产,抄家也抄不到粮食。
逼死几家几户无所谓,全都逼死的话,就没人给他们当牛马,说不定,还会改朝换代了。
云州府要交赋税,也不是现在,总得要云州府的百姓稍微喘过一口气再说。
方寅紧紧拽着欠条,盯着程子安,好半晌道:“胆子真是大,够无赖!”
程子安朝天翻白眼,道:“我这点算什么,你别夸我,我受不起。”
也是,无赖算得什么,比起贪官,或者不作为的官员,程子安根本不值得一提。
方寅深深呼出了口气,看着手上的欠条,犹豫着道:“只不知,圣上可会责罚。”
程子安道:“你哭啊,就哭云州府百姓的不易,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惨。这些都是事实,又不是要你瞎编乱造,你只管理直气壮,如实回禀就行了。别吹嘘,一个劲歌颂功劳。当然,这要只有你与圣上两人的时候,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