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茬,萧尚书哪还能跳出来说话。
萧尚书想不透,而他自己呢?
王相最终苦笑,他看似想得透,有真正光风霁月的程子安在前,就衬得他处处不如了。
程子安上了骡车,没走几步,就被宫里派来的人请到了承庆殿。
大殿里摆着食案,圣上抬手指了指,道:“无需顾及虚礼,边吃边说。”
程子安洗过手脸,在食案前坐下,喝了一碗汤下肚,缓缓说起了公堂上发生之事。
京兆府的事情,早已递到圣上御案前,再听程子安细说一遍,圣上心情愈发不好,干脆放下了筷子,沉声道:“好他个许侍郎,平时满嘴仁义道德,家族中的子弟却是一群混账,我就不信,他平时会不知晓后辈子侄的德性。都死到临头,还敢恐吓百姓,简直比我这个皇帝还要威风!”
程子安暗自啊哦一声,许侍郎完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圣上生气的关键是许侍郎许五差点造成民乱,皇宫在京城,既便有兵丁护着,总归是令人不安。
另外的一点则是,百姓叫喊他们做牛做马,养出了一群欺压他们的贵人,贵人也包括皇室。
圣上停顿了下,道:“那个姓秦的讼师,可要好生查一查。”
程子安坦白道:“圣上,秦讼师是臣找到他,替陈四郎父母出头,还他们一个公道。”
圣上从不怀疑程子安,听到后愕然道:“是你找了他出面?”
程子安做事讲究虚虚实实,实大过虚。
比如现在,交待了秦讼师是他安排的事,隐去了喊出做牛做马,也是他的安排。秦讼师很快就引开了喊话,加上他长期以来的忠厚做依仗,圣上便不会再怀疑他。
觉醒有个漫长的过程,如今的生产力,只适合开一小道口,让聪明人先去思考,摸索。
程子安假惺惺道:“许五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逍遥法外,圣上日理万机,哪能京城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知道,可百姓不会这般想。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的州府。臣认为,许侍郎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包庇许五的缘由,乃是因着大周体恤官绅,给了他们“赎”的权利,律法写得清楚明白,圣上就算知晓了,也无可奈何。臣知法守法,必须有律法依据,才能将许五绳之以法。此事牵扯重大,若是要商议,即将遇到的阻力,圣上定也清楚。臣只能快刀斩乱麻,借助百姓,及早解决此事。”
圣上听得频频点头,程子安所言极是,削减官绅的权势,他们定会群起反抗。惟有众怒逼到眼前,令他们感到害怕,他们才会收敛退步。
谁家没个不肖子孙,许侍郎却着实嚣张太过,令他爱民如子的名声受损,被不知究竟的百姓一并埋怨上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索要得实在太多,大周都快被他们蛀空了,还尤为不满足!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太过得意忘形,忘了天下姓周!”
程子安慢慢嚼着饭菜,不住出声附和,见缝插针道:“圣上的天下,本当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要是没有权贵们的逼迫,压榨,上下齐心为大周着想,大周早就天下大一统了!”
“大一统”这几个字,真正戳到了圣上的心尖尖上,要是他能将南夷,北边部落尽收入大周的疆土之中,该是何等的风光,在历朝历代的帝王中,都能拔得头筹!
想到户部呈上来的账目,圣上那股豪情,一下就破灭了。
大周想要大一统,除非大周想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他扼腕不已道:“都怪这些蠹虫!”
程子安咽下嘴里的菜,道:“如今官绅变相交了一部分赋税,修改律法之后,臣不敢称百姓能得到绝对的公平,至少有律法作为震慑,在执行时严家监察,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有了他们的创造与努力,大力开办学堂,发展农商工,大周终究有一日,会天下大一统!”
圣上抚着胡须,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大一统,好!好!好!”
连道了数声好,圣上笑声渐停,笑问道:“何相的确该致仕了,这次你准备入政事堂了?”
对于圣上再次提到让他入政事堂,程子安并不感到意外。
虽有飞鸟尽良弓藏,大周还未真正大一统,若是并非他入政事堂,圣上有意其他人,他这些年的官,真正白做了。
程子安沉吟了下,说了对户部的计划:“政令的好坏,关键在于执行。户部经过臣的清理,敢说吏治清明,官吏们都在踏实当差。继任之人,只需忠厚稳重,守住现状即可。”
圣上唔了声,问道:“你可是有意方寅接任户部尚书的差使?”
方寅这次回京,程子安与他详谈过,他既想回到朝廷中枢做官,又舍不得在云州府主政一方的自在。
每人的性情不同,程子安当然不会勉强方寅,且他以为,方寅左右不定,源于他的逃避心理。
在京城中枢做官,肯定要比地方上要拘束,朝臣们尔虞我诈,到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踏了进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是永远无法避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