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的东西能叫我把下巴都笑掉,然而谁叫天下什么事情都有代价,牛油锅这边刚煮沸,我的筷子才沾上毛肚的边,赵无妄便推门进来了。
赵家人的基因是很好的,兄妹三个人个个都是高个大长腿,其中赵无妄因为常年做生意,品味显得稍微有点油腻,十根指头套着三个还不四个戒指,见着我便笑道:“阿默!你都多久没来没来重庆耍了!”
我给赵无妄的重庆话吼得脑子疼,万分不情愿地把毛肚给放下了,无奈道:“赵无妄,你是不是喝酒了?”
“开火锅店嘛,总得喝点儿,不喝怎么招揽生意撒,你自己也是开茶馆的,平时开店不陪着小姑娘喝两杯的嘛?”
赵无妄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身的衣服和s风可以说的上是格格不入,虽说他本人的长相是配得上花衬衫的,但因为周遭环境太过小清新,赵无妄坐在这儿简直像是个乡村暴发户。我想了想,决定把事情弄得简单点:“你先醒醒酒,然后直接告诉我你找我是要干嘛,免得我这顿饭吃不痛快,浪费了这么好的毛肚和鹅肠。”
赵无妄也没想到我这么单刀直入,咧嘴一笑,又给我往火锅里涮了点麻辣牛肉:“先不说这个,我给你弄的肉都是内蒙空运来的,放久了不好吃,先吃点垫垫肚子再说。”
我被他这个态度弄得头疼,赵无妄是个生意人,以我对他的了解,通常绕的弯子越大,麻烦也就越大。我实在没办法,跟着他吃了几片涮肉,很快就被辣得开始冒汗,赵无妄看我脱衣服,立马要叫酒,我赶紧拦住他:“你别灌我,有什么事儿直说,要把我灌翻了答应的事儿我也得跟你翻脸。”
“冯默,你现在脑壳是灵光了不少。”
赵无妄的奸计没能得逞,他叹了口气,叫了两瓶豆奶:“算了,你那点酒量也经不起灌,万一发起疯,我这刚搞的装潢又得洗白。”
我和赵无妄吃了两盘肉一盘毛肚,豆奶喝完一瓶,我心想差不多了,这些东西差不多是预付款,接下来的海鲜拼盘我能不能吃上就得看我表现了,放下筷子问道:“行了,差不多可以说了,有什么麻烦事儿要找我?先说好,我的规矩你知道,不能出格,否则回去我爸得把我弄死。”
赵无妄不怕辣,但给火锅的热气熏得脸色发红,闻言也跟着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是大有的事。”
我一愣,赵家人个个都是炮仗成精,如果说二姐赵明夷是窜天猴,你招不招惹她都得上天爆炸,那幺妹赵大有就是小摔炮,平时看着闷不做声,你要是惹了她,她能追着你炸一路。我实在想不通会有哪个脑子有坑的去招惹赵大有:“不会又是有人来找她寻仇,所以你找我当保镖吧?你们家人是有多能搞事啊。”
我心里想好了拒绝的话,自从大学毕业为了生计接保镖的活儿,几次差点给搞进派出所都是因为赵家人,得亏了他们家里有矿,基本上弄到后来都能靠给钱私了,要不我估计已经给我爸把腿打断好几回了。
赵无妄没说话,脸色却越来越差,我看着他这样心里咯噔一下,就见赵无妄拿出一根烟点上:“小事我就不找你了,是大事,大有失踪了。”
我一愣:“怎么回事?”
赵无妄吐出口烟,他做生意这套都是跟他妈学的,在不同的情境环境下可以完全像两个人,如今的赵无妄看上去和二十分钟前他刚进这个屋时已经判若两人。他在烟缸里磕掉一些烟灰:“差不多一个月前,大有在大学里收到一个包裹,我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你知道她那个性子,从小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意,收到那个东西之后,她突然有一天和我说,有人邀请她去浙江舟山,做一个东海的考古项目,人都已经联系好了,对方在舟山等她,她直接去就行了。”
我上一次看赵无妄的脸色差成这样还是在赵明夷的葬礼上,赵家人护短我早就知道,赵无妄平时和赵大有关系差归差,但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意识到事情恐怕比我想得严重,问道:“她是因为那个包裹去的东海?”
“我猜那里头可能是邀请函,这个东海的考古项目我知道一点,二十多年前,我们家老爷子赵无涯也做过这个考察,结果一船的人都没了,船在海上失踪了好几个月,回来的时候成了一艘满是血的鬼船,老爷子在这个事情里头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得意门生,后来身体就不行了。”
赵无妄狠狠吸了口烟,到最后像是说不下去,一时间整个包厢里只能听见牛油锅在煮沸的声音。我看他这样也不是办法,正想要再追问下去,谁想到赵无妄却突然捂住了脸,像是崩溃一样地两眼通红:“我以前就和她说过不要去做什么考察,但啷个晓得这个死丫头就是不听劝,明夷就是这么没的,明夷走了之后,我老早就和大有说,叫她老老实实地在大学里做学问,结果她就是在学校里待不住”
赵无妄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成了哽咽,而我听到他说出那个名字,一瞬间左手断掉的无名指便灼痛了起来,我压住他的肩膀:“你先别急老赵,先把事情讲清楚,大有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前发生了什么?”
就我对赵无妄的了解,他这个人的情绪调节能力非常可怕,这件事从他之前还能正常和人喝酒做生意就能看出来。面对不同人,赵无妄可以直接把一些情绪抽离出去,甚至在当时赵明夷的葬礼上,他也只哭了五分钟,之后便去正常招待来哀悼的宾客,这种本事我这辈子只在赵无妄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赵无妄缓了一会儿,前后也就二十秒钟左右,他的声音便又恢复了了正常,又继续说道:“我这边实在忙不过来,等我打电话去问情况的时候,她人已经在舟山了,而且设备也都从重庆这边运了过去。大有说她这个考察时间不长,最多出海一星期,下几趟海就算完了,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找船,我本来以为她动作不会这么快,按照一般我们探险协会的速度,七七八八的至少还得弄个三四天才会出海,我就好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直接过去找她,但谁能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在和我打完电话的第二天就直接走了,等我联系上当地的时候,她那艘船的定位已经在东海上。”
我心里不觉得意外,赵家三兄妹做事的效率都差不多,以前赵明夷也干过前一天晚上说要去西藏然后直接买第二天机票的事情,问道:“她出海之后还联系过你吗?”
“联系过,前几天都联系。”
赵无妄又点上第二根烟,嗓子给熏得有些哑:“我说如果她不和我联系我就把家里给她的所有卡都冻结,所以大有上了船之后,前三天每天都会给我打卫星电话,说那边的情况。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大有说她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我当时想找不到也好,找不到她就死了这个心了,本以为就能这么结束,结果就在第四天的时候,大有没有给我打电话,同时码头那边接到了那艘船的求救信息,是大有打的,她只说了一句话,通讯就断了。”
“什么话?”
“海里有东西。”
赵无妄说完,我只觉得背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海里有东西,你知道大有,她是搞学术的不会瞎扯把子。”赵无妄面无表情地磕掉一点烟灰,“她就说了这个,紧跟着通讯就断了,那艘船在大海上直接失踪,大有也没有再联系我,我急得快疯了,当天就想直接飞过去,但就在这个关头,我妈住院了。”
“啊?”我这下才知道为什么赵无妄这么崩溃,他的母亲,也就是赵家这些生意的幕后老板,是赵家真正的主心骨。这个女人从小能把他们家这三个炮仗管的服服帖帖,可想而知是什么性格,在我的印象里,赵母一直是重庆董明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