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灯,伸手不见五指,萧韧掏出身上的夜明珠,微弱的珠光中,两人顺着石阶疾步奔跑。
身后有呼喝声传来,是德福追进来了。
这里是密道,恐怕也只有德福一个人进来。
沈彤和萧韧都是孩子,身量尚未长成,好在身手敏捷,也不知跑出多远,前面有了灯光。有门,灯光是从门缝里透出的,他们没有犹豫,一脚踢开了门。
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雅室,精致的宫灯,琉璃的花瓶,墙壁上甚至还有做工考究的假窗子。
听到动静,屋中少年缓缓转身,他一袭竹白,宽袍广袖,乌黑的发,白皙的脸,长眉凤目,面如冠玉。
他转过身来,先是看到被踢坏的门,接着又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小厮,气如斗牛,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如临大敌的戒备。
他平静地看着来人,轻声问道:“你们来杀我?”
这是密室,除了祖父、父亲和死去的五叔,就只有他和德福能够进来。
所以,这两个打扮成小厮的人,不会是真的小厮。
虽然,他们看上去都还是孩子。
“杨锦程?你怎么在这儿。”沈彤讶异,但她立刻就明白了,难怪德福没有上当,因为杨锦程在这儿,他又怎会让德福去见他呢。
沈彤的目光绕过杨锦程,看向他身后。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那人蜷缩在太师椅上,头缩在肩膀里,看不到脸面,只能看出那是个女子。
“你认识我,你是……”眼前的小孩有点面熟,杨锦程一时想不起从哪里见过。
“世子爷,小心刺客,快快闪开!”身后传来德福的声音,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在空寂的密道中传出很快。
人未至,声先到。
沈彤和萧韧腾空而起,一个扑向杨锦程,另一个则扑向杨锦程身后的女子。
沈彤把女子深埋着的下巴托起来,她看到了那女子的脸。
这是一个中年妇人,目光呆滞,冲着她展颜一笑。
沈彤转身就跑,看都没看按着杨锦程的萧韧。
屋外,德福已经追来,沈彤拔腿就向德福跑去,德福直到这时,才看清他一路追来的,竟然是个小孩。
娘的,哪里来的小兔崽子!
德福一怔之下,脚下的步子就缓了下来,仅仅一步之遥,那个小孩就如同壁虎爬上了石壁!
石壁上也有一道石阶,刚刚进屋之前,她就看到了这道石阶,她毫不犹豫地向上跑去。
德福正要追上去,迎面有风声传来,接着,一团重物向他飞了过来。
借着屋里传出的灯光,德福隐约可以看清,这是世子爷杨锦程。
他连忙伸手接住,就在他双手接住杨锦程的一刹那,一个人影在他身边一闪而过,也攀上了那道石阶。
待到德福把手里的杨锦程放下,想要去追时,哪里还有那两个小崽子的身影?
石阶尽头没有路,沈彤心里一动,伸手推了推头顶的石板,触手之处有松动,她再一用力,石板被推开,她钻了出去。
四下漆黑,她不知这是哪里。
但她没有时间停留,她飞快地向前跑去。
没跑几步,一阵骚臭味扑面而来,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里啊!
沈彤松了口气,身后忽然有掌风传来,她还没有回头,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臭小子,敢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刚刚她从下面上来时,没有把石板放回去,萧韧也从乃至里爬了上来。
沈彤顾不上和他计较,她低声说道:“这是你睡觉的那个山洞,我们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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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萧韧转身,把石板盖好,一回头,沈彤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大石头,正喘着粗气站在他身后……
萧韧把石头接过来压在石板上时,清清楚楚看到沈彤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她只有八岁,那块石头对她而言太大也太重了,
“小心压得你不长个子了。”萧韧说完,想起沈彤好像也这样说过他,他咬咬牙,对自己很不满意,显得他睚眦必报了,她一个小孩,配吗?
走出山洞,萧韧便向库房跑去,他来过这里,沈彤找的那个小窝看上去很舒服。
身后传来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碧波园走水了!”
萧韧转身,就看到沈彤正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双手拢在嘴边,喊得声嘶力歇:“走水啦,快救老公爷!”
几只寒鸦被惊得飞起,拍着翅膀飞进黑夜。
寒雨夹着冰粒纷纷扬扬,喊声划破夜幕,满园皆惊。
萧韧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绕过假山,消失在他的视野。
萧韧深吸一口气,也把双手拢到嘴边:“快去救火,快去救火!”
一大一小两个稚嫩的身影在黑夜里奔跑,一扇扇窗户从里面推开,接着,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走水啦,救火啦,碧波园里走水啦。
天啊,那是碧波园啊,老公爷的园子。
那园子位置偏,离得远,站在这里看不到火光,可是这会儿怕是已经烧起来了吧。
护国公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危急关头管事们还是有条不紊,指挥下人们拿了水桶往碧波园奔去,好在碧波园三面环水,就地就能取水,只是这会儿冻了冰,不过那冰结得不厚,用扁担就能敲碎。
越来越多的人被惊动,越来越多的喊声在夜空中回响。
住在前院的府卫全都过来了,当值的不当值的有六七十人。
可惜护国公府占地辽阔,很多府卫都在别处,一时半刻得不到消息。
护国公府沸腾起来了,真是多事之秋啊,五老爷尸骨未寒,老公爷的园子就走水了,这是怎么了?老天爷不是一直都在眷顾着护国公府吗?大小姐开春就要进宫了,现在不能再出事啊。
德善气急败坏地从山洞里出来,出洞的时候,他刚推开上面的石板,就有一块大石头滚落下来,洞口狭窄,他避无可避,大石当头砸下,他急忙掉头滚落石阶,那石头跟着掉进洞去,在石阶上滚了两下,这才消去下坠之力。
即便如此,德善的脸上还是留下几道划痕,那是躲避大石时被粗砾的石阶擦伤的。
虽然已逾五旬,但德善保养得宜,白面无须,皮肤如女子般细腻。
因为他长得白,这几道划痕就显得特别明显,护国公府里早已灯火通明,德善顾不上阻止要去救火的家丁们,他在人群里穿梭,头发散乱,脸上血迹般般,狰狞而凄惨。
有人认出了他,惊呼道:“善爷受伤了,快,善爷受伤了!”
善爷?
德善?
老公爷身边的德善,碧波园的大主管德善啊!
是啊,就是德善啊,德善虽是奴才,可是派头比起府里的老爷们也不差,仙风道骨宛若嫡仙一般,可现在满脸是血,都要认不出来了。
这是从碧波园里逃出来的吧,碧波园的火太大了!
也只是安慰几句,更多的人往碧波园而去。
累了一天的三老爷杨俭、四老爷杨讷,连斗篷都没穿,披着袍子就跑出来了,衣裳都被打湿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三老爷,小的刚从碧波园过来,还是去请五城兵马司吧,咱们的人手不够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平时养着五城兵马司的那群少爷兵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