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自己刷微博知道事情始末说起,说到自己去和方磊的妻子周旋时推测出那部联络用的手机是谁的,又大致还在屋里。
直到最后说到他和段瑶去找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原本一直专心听着的宁柯终于打断了他:
“阿行,你怎么就笃定,那小姑娘知道些内情,还会愿意帮你们呢?”
“……”
谢行坐在床头,还握着宁柯一只白皙清瘦的手腕,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道:
“因为我觉得她很像我。”
宁柯显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下意识就怔住了。
谢行仰起头,专注地看着宁柯:“她很聪明,也很冷静。”
“我在她眼睛里看见了从前的我。”
“所以我知道,她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爷爷的死和父亲有关,也知道了证据应该在哪里。”
“只不过……她很在乎自己的母亲,怕以后她们背负上各种没有来由的闲言碎语——杀人犯的孩子,举报自己父亲的白眼狼,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
“不如就让我替她做这个恶人吧。”
“……”
谢行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乌亮的眼睛也依旧和平常一样平静,但却莫名让宁柯的心沉了下去。
阿行为什么会这么了解那些会在市井中流传的风言风语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曾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亲耳听到过的。
私生子,不知廉耻的女人生出的孩子,独来独往的小怪物……
这些在这本书里出现过的侮辱人的话,还有谢行那段虽然已经逝去,但却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童年,宁柯都记得。
但是如今被谢行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格外得轻描淡写,好像那些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痛苦,而是一段局外人的故事。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宁柯好像都快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行还是个敏感寡言,没有安全感的可怜小狗。
会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露出小小的獠牙。
但是如今……好像已经有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
不仅仅是谢行,还有他自己。
宁柯最终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细白的指尖格外怜惜地抚过了谢行的侧脸:“我知道了……”
谢行看不太懂宁柯那对清透的琥珀色眼睛里的神色,但是只要哥哥愿意和自己亲近,他就十分欣喜。
他歪头蹭了蹭宁柯的指尖:“哥哥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闻言,宁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说道:“没了。”
就在这一瞬间,宁柯突然想清楚了,谢行的二十岁生日自己送什么东西最合适。
段瑶把手机送到城西警局之后, 修好主板恢复数据花费了技术部门一天的时间。
但是最后依旧在通话录音里找到了几条时间在上个月的录音记录。
虽然录音记录加起来一共也只有十来分钟,但却依旧十分详实地记录下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那个说华国话时带着明显外国口音的男人愿意用五百万美金交换方磊父亲的性命,以及对谢氏的诋毁。
并承诺这笔钱将分批次打到一个ip地点在国外的虚拟账户里。
方磊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录音除了自己主动上交之外居然这么快就被人找到, 在毫无准备的迷茫和警方的好几轮提审之下很快便把事情和盘托出。
也是为了能尽快把自己的责任推诿出去。
但是无论如何,他确实是亲自下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的手法也相当简单——方磊的父亲有些慢性病, 晚上睡前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睡着之后, 在药效的作用下便很难清醒过来。
把人带到厨房, 再用一点简单的小机关从外面反锁上门,煤气阀门和锁扣上再提前留下指纹, 再加上方磊的刻意引导, 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之下, 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怀疑这不是一场自杀。
而通过方磊提供的账户信息, 警方几乎很快便最后定位了一家位于北美的私人银行,不过由于汇款人信息也是虚拟的, 所以确认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这场在微博上热闹了将近一周的闹剧也从寻常的伦理道德演变成了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甚至还是跨国作案。
舆论很快便转了方向,虽然现有信息还并不全面,但是业内也有不少推测逐渐转到了谢氏的死对头腾云身上。
前几天本来为了避风头而想和谢氏毁约或者婉拒合作邀请的公司也又都舔着脸找了回来,不禁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阿宁,人就是这么势利,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脸这么大的。”
“要是我是你的话,可能除了这次合作不想继续之外, 以后也不想继续了。”
段原“啪”的一声把平板电脑倒扣在了餐桌上,翘着腿姿态懒散地坐在卡座里, 抬手叉了一只西班牙蒜味虾塞进自己嘴里。
此时他们正坐在城西区新建的购物中心一楼的一家西班牙餐馆吃午餐。
这几天由于谢行几乎是有些超乎寻常的恢复能力,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
按理来讲,他已经可以出院回家静养,只需要定期换药复查就可以。
不过宁柯似乎对此并不放心,坚持要他在再医院再待几天,所幸最近因为临近春节,而且城西区有点偏僻,所以医院的床位并不紧张,多住两天也不会挤占公立医院的医疗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