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三更半夜,宣本珍总算生出点困意来,加上刚才茶水喝多,她有点尿急,下榻穿鞋,打算出去方便。
结果,在路过燕三郎房间的时候,忽然听闻里头传出奇怪的动静。
宣本珍脚步一顿。
再疑惑地瞅瞅燕三郎房间,黑漆漆的,没亮灯啊。
她小心翼翼将耳朵贴近门窗,隐隐约约听见衣服窸窣声。
宣本珍百思不得其解,和燕三郎同屋睡了将近一年,她清楚这厮睡觉端正,也从不打呼噜磨牙。
想了想,她指尖沾了一下口水,轻轻将窗户纸捅破,而后,将一只眼睛凑近上去。
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她勉强能看清屋内情形。
然后,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眸。
而后,眼瞳一转,计上心头,唇边浮起使坏的笑意。
她离开,而里头人并未察觉。
今天对燕三郎来说是奇怪的一天。
奇怪在哪?
他走到何处,别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然后,还自以为“隐晦”地扫过他下腹。
燕三郎莫名其妙,低头去瞧自个儿,衣衫整洁,并无失仪之处。
那些人见他如此,笑得更开心了,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燕三郎像只猴子被人围观,可忍耐不了,正想上前问个究竟,谁知他一走近,那些人就跑远了。
燕三郎:“……”
沉默,是今日的康桥。
他去听课,目光一扫,宣本珍果然又窝在角落睡懒觉。
李不言捂着眉骨包着纱布的伤口,嘶嘶叫疼。
至于孙星衍,他从课本抬眸瞅他一眼,然后,低头,借着书册遮挡,“猥琐”地笑了。
燕三郎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靠之,今日见鬼不成。
不一会,负责教授算术的端木夫子到来,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平日里最是醉心学术,不过,许是年纪大了,凡事看得开,对待学生并不严苛。
宣本珍爱睡觉,他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地道:“少年人多眠真好,不像我一把老骨头,翻来覆去睡不着。”
“孩子们,翻开《九章算术注》十八页,今天我们来学无穷数。”
他粗嘎苍老的声音在教室内慢悠悠想起,宣本珍在臂弯间翻个脸,砸吧唇,睡得更香了。
燕三郎专心听讲。
虽然他将来很大概率也会上沙场做武将,但他并不想做个胸无点墨的粗鲁武夫。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老先生讲述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数不尽、算不清的……比如……”
他话音一顿,一时卡壳。
宣本珍睡饱醒来,懒洋洋地搭话:“夫子,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数不明白的。”
“哦?”
端木先生来了兴趣,难得宣本珍如此积极参与课堂,“九郎小儿,那是什么东西?”
宣本珍吃吃笑起来,目光瞟向燕三郎。
她如此举动,课堂内所有学生像是领会到什么,默契朝他看来。
一下成为中心的燕三郎:那股不适感又爬出来了。
本以为只有他一人懵逼,岂料端木老先生竟然t到宣本珍的点,捋着花白胡须,口吻训斥却并不凶,“你这坏胚小子,不可捉弄同窗。”
众人哄堂大笑。
李不言夸张到额角都磕到桌面,又一个劲地叫疼。
燕三郎现在觉过一点味来了,指定又是宣本珍捣的鬼。
好不容易挨到午间去吃膳堂吃饭。
再次接受目光洗礼,燕三郎已能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面不改色,毫不侧目。
遇到和宣本珍同桌吃饭的薛琼琼,她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对劲,咂舌称奇:“燕三郎,没想到你现在也颇有长进了,跟小时候那个只会……”
她正要说出燕三郎小时候的糗事,燕三郎瞪她一眼,目含警告,薛琼琼一下子接收到,不敢说了,毕竟她也有把柄在燕三郎手中。
她咳了咳,“总之,你长大了。”用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燕三郎。
宣本珍正埋头哼哧哼哧吃饭,没理会他们二人。
出于恶心她的心思,燕三郎端着饭盘直接在宣本珍旁边坐下。
宣本珍左边的李不言:“……”
宣本珍对面的薛琼琼:“……”
宣本珍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一眼,燕三郎皮笑肉不笑:“怎么了?这个位置我不能坐?”
“可以啊,”宣本珍筷子直接伸过来,夹走他盘里的豆面,阴阳怪气:“我的好同窗。”
燕三郎一扫她盘中菜和薛琼琼的,心中暗骂此人贪得无厌,明明薛琼琼都打了她爱吃的菜,连她盘中都是自己讨厌吃的白切鸡,她犹自不满足。
几人吃饭,一时无话。
而后,薛琼琼故作贤惠地捏着丝帕帮宣本珍擦嘴,“九郎,我回去上课了,你下午要记得想我哦。”
黏黏糊糊的,怪渗人。
熟知薛琼琼本性的燕三郎翻了个白眼。
国子监男女学生课目不一样,教室也是南辕北辙,唯独膳堂是共用的。
薛琼琼每日基本只有吃饭的时候能和宣本珍相处,因此格外珍惜。
宣本珍展颜冲她笑得甜蜜:“好啦,我下午不会周公,会薛美人。”
薛琼琼小拳拳砸她胸口,娇羞欢喜:“你坏~”
燕三郎受不了了,一把揽住宣本珍肩膀,将人腾空拖走。
宣本珍像只树懒,也不挣扎,双手抱住燕三郎臂膀,乐得轻松。
路过布告栏,两名侍从在收拾上头的贴纸,他轻轻揭下,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那张纸从他指尖溜走。
李不言见状,面色一变,伸长手臂想去拿那张纸,谁知他个子矮,拿不到。
燕三郎正侧脸与宣本珍斗嘴,没注意,那张纸呼啦啦贴他脸上了。
他抬手拿下,目光随意一扫,忽然凝住,仔细阅览后,勃然大怒,将臂弯上荡秋千的宣本珍丢下地,李不言赶忙搀扶住她,才免叫她屁股遭殃。
燕三郎阴沉沉地怒瞪宣本珍,气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宣本珍!你!”
宣本珍哽着脖子仰头直视他,“怎么?”
理不直气也壮:“难道我有诽谤你不成!?”
【独坐号斋手作妻,此情不与外人知。若将左手换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一捋一捋复一捋,浑身骚痒骨头迷。点点滴滴落在地,子子孙孙都姓燕。】
燕三郎心头一字一句咂摸过宣本珍所写的、用来羞辱他的艳诗,气血倒逆不停往上涌,为自己昨夜的情难自禁感到羞耻的同时,暗暗滋生出对眼前人的埋怨。
他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砸到宣本珍那张可恶的、令人生厌的脸上,撂下一句:“好样的!!”
扬长而去。
李不言惴惴不安:“九郎,我们这回是不是太过分了?”
写诗的人是宣本珍,贴告示栏的则是李不言。
宣本珍显然也没想到燕三郎能气成这样,在他们这个年纪,少年之间互相传阅小黄书,再交流一些涩涩的话题,真是太正常不过。
只不过,燕三郎一向是以存天理、灭人欲的冷酷形象示众,是以,这首诗才会给他带来颠覆性的反转。
宣本珍不以为然:“不过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偏生他气性这般大。”
“再说了,他昨日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