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斜倚在宽大的扶手椅里,一本厚重的草药图鉴摊在膝头,书页却久久未动。
显然,看书的人心神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几天过去,案子毫无寸进,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
那天撞见瑟恩忽然灵光乍现,她把那侍女的弟妹塞给了他。想着同龄人总归容易亲近些,兴许能撬开他们紧闭的心扉。
可是日子一天天溜走,孩子们是愿意开口了,可吐出来的话依旧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雾,看不清幕后黑手的轮廓。
至于毒物的线索……
女人的视线滑回书页上冰冷的墨迹。
目标是她,毋庸置疑。
莱纳斯不过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点心里的剧毒分量惊人,摆明了要她一击毙命,不留活口。
看来……她是碍了谁的道了。
只是细细思量之下,论梅利安涅家族的继承顺位,她排不上号。
要么,就是西罗先王室的那笔烂账?像初临此世那日追杀她的亡命徒一样,只为她这顶“公主”的虚名?
那么背后的人是阿瑞斯?还是……阴魂不散的罗欧?
她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划过。
无论对方是谁,有一点板上钉钉——能在这铜墙铁壁般的城堡里安插进一枚棋子,其势力早已如蛛网般悄然渗透。
那侍女,绝非孤例。
这深宅大院里,还不知藏着多少双窥伺的眼睛……
“咳。”
一声突兀的轻咳吓得她一激灵,膝上的书差点滑落。
伊莉丝惊魂未定地抬眼,撞见一身标准侍女装扮的玛格。
那身熟悉的装束瞬间勾起无数不算愉快的回忆——那些被礼仪规矩支配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她瞬间绷直了脊背,坐得笔挺,活像个被先生抓包的顽劣学生。
“玛格?”
“看来您纵得那些小丫头们愈发没规矩了,”玛格的声音依旧带着惯常的刻薄,眼神扫过冷清的桌面,“只知道叫您起身,却忘了伺候您用膳?”
“是我不饿,没吩咐她们。”
伊莉丝嘴硬,抵死不肯承认自己管理疏漏。说着,她随手将书往旁边小几上一撂,起身就要往外溜。
“大清早的,您这是要上哪儿?”
玛格的声音悠悠从身后飘来。
“赴宴去呀,”伊莉丝信口胡诌,“跟那些小姐们跳舞应酬,社交场上露个脸呗。”
她才不会承认是被“玛格阴影”吓得想逃之夭夭呢!
“唉,”
玛格故作惋惜地拖长了调子,“那可真是遗憾。今儿的早餐,可是特意加了道‘开胃菜’呢,看来某人要错过这口福了。”
“你说什么?!”
伊莉丝猛地刹住脚步,霍然转身。
……
“请慢用。”
瓷盘磕碰在铺着亚麻桌布的硬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伊莉丝看着眼前锃亮的银质刀叉和精致的餐点,宛如一个面对突击测验的考生,大脑瞬间空白,连最基本的用餐程序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左手叉、右手刀?
还是……反了?她手忙脚乱地交换了一下手中的餐具,总算摆对了位置。
女人别扭地叉起一块煎得焦香酥脆的培根,刚送到嘴边——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再也憋不住的笑,一改往日的尖锐刺人,透出几分温和的暖意。
“看来您是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玛格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径直上前,一把抽走伊莉丝手中僵持的刀叉,“叮铃哐啷”随手丢回托盘里。
“算了,”她语气中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释然,“谁让您天生就不是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些条条框框,注定捆不住您。梅利安涅的祖宗们当年茹毛饮血,不也打下了这片基业?管那么多作甚,怎么痛快怎么来!”
四目相对,片刻的沉寂后,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玛格。”伊莉丝眉眼弯弯。
“是吗?”玛格故意板起脸,“说不定下次您再赖床,我就敢动手打屁股了。”
“我才不怕,”伊莉丝挺直腰板,唇边漾起狡黠的笑,“卡斯帕会护着我的。”
“说起这个,”玛格目光在殿内逡巡了一圈,“您那个‘影子’今儿倒是不见踪影?”
“我差他出去办点事。”
伊莉丝含糊带过,双臂环抱,“好了,早饭也吃了,现在该上您承诺的‘前菜’了吧?罗欧绑架我那晚,你是怎么跟他搭上线的?”
玛格摇头:“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当时有个面生的仆役找上我,说眼下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助我报仇雪恨。只要把人引到内围猎场,罗欧自会‘见机行事’。”
“背后的人既能轻易把话递到你面前,说明他早已掌控了城堡的门禁关节,”伊莉丝沉吟,指尖轻叩桌面,“再不济,他势力的一部分也深植于此。加之能精准找到你,点明你的旧怨……此人对宫廷秘辛了如指掌。同时具备这两点……”
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眼看向玛格。
“背后是两股势力在合流!”
两人异口同声。
“猜猜看,这伙人跟给我下毒的,会不会是同一批?”伊莉丝眼神锐利。
“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目标明确是取您性命……这么看,极有可能。”玛格深以为然。
“护卫队里必有内鬼!”
伊莉丝斩钉截铁,“下一步就得顺着这条藤摸瓜了。只是赫克托尔马上要随军出征阿尔德瑞亚,那边现在无人可用。贸然去找莫甘娜夫人……”她蹙起眉,“又怕打草惊蛇……”
“不,”玛格眼中精光一闪,“还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谁?”伊莉丝立刻追问。
“您只知道赫克托尔是护卫队队长,却有所不知,”玛格卖了个关子,“真正掌管整个城堡门禁钥匙、调派盘查记录的——是莱纳斯家族。”
“天助我也!”伊莉丝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一刻也坐不住,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他!”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拉开殿门,脚步匆匆就要往外冲。
然而,那势头却在门口硬生生刹住。
殿外廊下,一道修长身影已在紫藤花架下静立多时,此刻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索维里斯?”
来人转身,那张惯常冷若冰霜的脸上,竟罕见地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里头讨论得热火朝天,我站在外头倒不知该何时敲门才好了,只好先吃顿‘闭门羹’垫垫。”
“我们之间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伊莉丝嗔怪道,“下次直接推门进来就是,不必顾忌。”
“你啊,”索维里斯笑着摇摇头,轻松的神色随即一敛,正色道,“玩笑归玩笑,下次说话,真得提防隔墙有耳,记住了?”
“记住了……”伊莉丝乖乖垂下头,一副受教模样,倒真像个聆听先生教诲的后生。
“我是来还你东西的。”男人摊开掌心,一枚红宝石在晨光下折射出深邃幽光,“我要走了。”
“这是……护国之剑上的宝石?你从修道院……”
伊莉丝接过宝石的手悬在半空,听到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