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地拉过他们进入玄关:
“阿弥陀佛!回来就得喇!我看到新闻担心到成日都睡不好,一定是你爸爸在天有灵保佑你们———”
“…行喇行喇不讲这些,快点洗手食饭喇。”
一番许久未见的寒暄过后,女人向神龛里的灵位上了三炷香,她静静凝视着父亲遗像,一如往昔地轻声道:
“爸爸,我们平安到家了。”
晚霞落幕,夜色渐浓。齐诗允与雷耀扬在圆桌前落座,感觉味蕾陡然被打开。各种菜式皆是方佩兰一早精心准备,应季海鲜、广式小炒、老火靓汤…全都是他们身在异国心心念念的味道。
中年女人一面问及他们在泰国的情况,一面又说起最近香港受到的影响,不过好在这段时间酒楼生意依然红火,并未让她切实感到太大变化。
为了阿妈不必要的担忧,两人回港前再次统一口径,将劫机之后发生的事完全隐瞒。
当齐诗允盛一碗西洋菜猪骨汤放在雷耀扬面前时,方佩兰才发觉他执筷的右手与之前有些不同,只是衬衫遮挡住,并未让她看到内里的伤口。
忽然,男人清了清嗓,正襟危坐叫她一声伯母,随后拉过齐诗允的手,把目光聚焦在圆桌对面那张和蔼面容:
“伯母,诗允已经决定要和我结婚。”
“我今天来,是想要求得你的同意,请你放心把她交给我,我会竭尽我所能,照顾好她一生一世。”
听过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和祈求,方佩兰很明显又愣了一下,随之把视线转向腮边挂着薄红的宝贝女儿,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因为紧张,说话都变得有些漏口:
“…耀扬,阿允…你们…你…”
“囡囡…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谁都没想到阿妈听到他们结婚消息的反应会是这样,两个人惊诧地对视一眼,又哭笑不得地摇头极力否认。在看到方佩兰神色里的紧张渐渐消散时,齐诗允才再度开口,向她说出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阿妈,没有跟你提前商量我就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对不起…”
“我只是想要遵从自己的心,我想跟他结婚,希望得到阿妈的支持和祝福。”
空气阒然沉寂,只有桌面上的汤盅里有丝丝缕缕的热雾在不断升腾,那雾气缭绕着中年女人繁冗的思绪,心中的担忧也被无限放大。
方佩兰垂下目光沉默了少顷,视线再抬起时,她看向他们身后不远处神龛里那张遗像,眼眶泛红:
“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只要你们互相钟意,愿意携手共度一生,我没有意见。”
“但是耀扬…我只有阿允一个女仔,她爸爸过世得早,小时候跟我受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对她,我一直很歉疚,觉得这辈子都难以弥补………”
“…所以,我希望她能够托付终身的人也能像我一样珍视她、爱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耀扬,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如果你做不到,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放心把她交给你。”
“妈……”
“你已经对我足够好,不要这么说…”
听到阿妈哽咽的语调,齐诗允也不自觉地跟着鼻酸。
这时,雷耀扬攥紧她手,火热温度包围着她,眼神坚定,回答得不卑不亢:
“伯母,你说的我都明。既然我们决定结婚,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且不论结婚与否,我待诗允也是同样全心全意,我会身体力行实践我的承诺,绝不会辜负你的嘱托。”
“还有,两年之内,我会退出社团,不会再让你们担惊受怕。”
男人语气神色稳若磐石,方佩兰与他不容置疑的目光对视,又看向同样希望得到她首肯的齐诗允,缭绕心中许久的雾霾也逐渐消散。
最终,她点点头,算是正式同意。
九点之后,雷耀扬告别母女二人从旺角离开,径直去往骆克道「k336」。
“蒋天养最近没什么动静,只是洪兴几个细佬前两日来过东英的地头挑事,惹得差佬出动才平息。”
“山鸡又回了台湾,听线人讲,他们还在寻找陈浩南的下落。”
power专注揸车,坏脑坐在副驾一路向他汇报这段时间洪兴的动作,他听过,又问及和合图还有高文彪的近况。
跟傻佬泰在位时的嚣张跋扈不同,这男人上位后倒是保持一贯低调,想来还在积累口碑和威望,所以并不敢轻易有其他举措。但他知道自己太多事,灭口只是时间问题。
几人说话间,车子抵达目的地。
夜色中的骆克道,人头攒动,霓虹璀璨。成条街酒吧、夜总会都在起舞狂欢,笙歌彻夜。
只有「k336」在这喧嚣浮躁中傲立于世,自成一派。
门口侍应见到雷耀扬前来,急忙将两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向外拉开。谁知道入内,迎接他的,不是洗礼听觉的古典乐,而是张学友的《饿狼传说》:
「…高温已产生 色相令人乱」
「君子在扑火 吹不走暖烟」
「她加上嘴巴 给我做磨练」
「汹涌的爱 扑着我尽力乱吻乱缠……」
男人不禁皱眉驻足,离开两周而已,不知自己古典雅致的pub何时变得如此俗不可耐,冷冽目光往圆弧楼梯下一瞥,果然看见一张他最不想看见的脸。
“雷总,好耐冇见啊,我专程来祝贺你安全返港。”
陈天雄嬉皮笑脸,大剌剌瘫在沙发里,手里摇晃半杯纽约酸,朝他方向抬臂举杯。
听闻他今日回港的消息,在附近结束饭局的骆丙润百无聊赖来到pub中等待,谁知这死乌鸦狗皮膏药一样跟来。不过骆驼难得没有饮酒,只是对陈列在沙发后的古董装饰颇感兴趣。
雷耀扬环视一圈见没有客人,走下楼梯时,盯着吧台里的神色紧绷的酒保,开始指桑骂槐:
“我在骆克道开这间pub的目的,就是要和那些低俗的市井之徒区别开。”
“阿paul,以后营业时间再播流行歌,你就不用返工了。”
左右为难的阿paul听后连连应声,即刻拿出平日播放的唱片快速切歌。
当莫扎特超然物外的旋律再度响起,弦乐交融的波动精准绕在耳际,感觉到空间氛围被净化的男人才不紧不慢走至另一头沙发落座,拧开袖扣,微微挽起闷了几个钟的袖口。
见雷耀扬并不理睬自己,乌鸦继续玩笑着调侃他:
“哗,刚回来就这么大火气?你是不是在泰国中降头喇?”
“雷耀扬你做生意真是古古怪怪,见你pub没几个人我才叫阿paul放点其他歌帮忙招徕,你那堆高雅音乐到底谁钟意听——”
“饮十杯酒都堵不住你个嘴,你少讲两句喇。”
骆丙润打断陈天雄不正经的问候,目光随之落在雷耀扬右手已愈合的伤口处,摆出一副长者的关怀姿态:
“那天听power讲起你在泰国的事,真是好凶险,现在平安回来就得,这段时间,事情都交代给手下人去做好喇,扬仔你好好养伤。”
黑发男人听过,唇角勾起,沉静眼底洋溢出一丝难得的喜色:
“多谢龙头体谅。”
“不过这次我休息的时间会有点长,因为下半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话音刚落,乌鸦饮酒的手倏然顿了一下。
他视线转向对面喜欢故弄玄虚的雷耀扬,似乎品出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