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把身体全部弄坏了,就隻余一个完好的壳子,里面,全部腐蚀了,吐出血来,全部吐光,好难受。”她回忆着,道,“可是,即便这样,还是觉得死去会更好一些。”
幽无命眼神更冷,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仿佛明悟了什么。
“所以,在被灌下药物的那一刻,我悄悄用指甲割破了手臂,这样便不完美了,他们一定会再祭祀一人,双儿便不用再捱到明年……”
她抬起手来,再一次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缝。
片刻之后,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吸气,快速连吸三次,然后长长缓缓地吐出。重复七八次之后,她成功将心神从那一团令人窒息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谁是双儿?”幽无命轻飘飘地问道。
桑远远慢慢脱离了共情状态,她凝神回忆片刻,道:“正是那位险些被替上去的少女。”
幽无命唇角微弯,笑容温和:“所以,小桑果看到那一幕之后,难以释怀,自己编织了一个悲情满满的梦境?”
“……啊。”她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梦中的细节实在是太真实了,每一份心境,以及那些遭遇……
还有,用指甲刮破皮肤的感觉。
她忍不住再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一种奇异的衝动不断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必须确认一下,否则当真难以释怀。
“能不能再去看一眼死者的尸体?”她问。
“好。”
幽无命懒懒地把她拉起来,揽着她,骑上云间兽,往城中踱回去。
他淡淡地吩咐下去,不过片刻功夫,蒙着白布的少女尸身便被抬进了前庭。
桑远远慢慢掀开了布匹,少女惨白的脸蛋便露了出来。
她深吸了两口气,视线往下,落在少女的左手上。
无名指的指甲缝……
赫然残留着皮屑和血渍!
桑远远倒抽了一口凉气,头皮麻炸,心跳声猛烈地回荡在脑海中。
她僵硬地绕到另一边,轻轻抬起死者已然僵硬的手臂。
那道划痕,与她梦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怎么可能?!
她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望向幽无命,道:“救一救双儿,好吗?”
幽无命唇角浮起漠然的笑容:“下一次祭祀,得到明年。”
她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怪异,仿佛自己也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十分荒谬。
但她还是说出口了:“看管‘祭品’的那个人,很坏,对她们做一些非常非常坏的事情。”
她抿紧了唇,继续艰难地说道:“今日祭祀之后,那个看守被血腥刺激了,一定会更加变态地折磨双儿……”
幽无命勾起唇角:“可是祭品必须完美,就算真有那么一个坏人,他又能做什么呢?”
“不会弄出外伤的一切事情。”桑远远眼神略僵,一字一顿道。
在梦境的开始,她亲眼看见了。
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呲着黄牙,要对她动手,是双儿把她藏到了身后,代替她,遭受了各种屈辱折磨。
“哦?”幽无命顿时来了兴致,他把她捉到怀里,开心地说道,“去看看。”
在这幽州大地上,幽无命就是主宰一切的神。
片刻功夫,二人便到了圈养祭品的奴隶营。
人群乌泱泱跪了一地,幽无命不发话,他们便不敢起身,亦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短命轻轻巧巧地驼着二人,跃上丈把来高的石阶,一头撞进了平日看管祭品的大石屋。
桑远远一眼便看见,少女跪在一个不着寸缕的胖子身前,屈辱地仰着头。
幽无命看愣了一瞬。
那双极黑的眸子缓缓转过一圈。
黄牙胖子猛地侧过头来,看清了幽无命那张脸,吓得僵在了原地。
片刻凝滞之后,他生生吓尿了。
少女依旧麻木地跪着,像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知觉。
幽无命眼角抽了两下,垂头吩咐身后的亲卫:“埋了。”
亲卫正要动手,他补充道,“埋茅坑。”
黄牙胖子像具死尸一样被拖了下去。
少女缓缓抬起头,看清了桑远远的模样后,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灵动。
“双儿愿做牛马,侍奉夫人,愿为夫人死!”她扑倒在地上,额头把地板砸得砰砰响。
幽无命思索片刻,道:“小桑果仿佛正缺个贴身丫鬟。”
名叫双儿的少女被带出了奴隶营。
桑远远把她叫到面前,简单地问了几句,心中已完全确定,这个少女正是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一个。
此事实在是非常灵异。
桑远远昏昏沉沉地想,莫非这就是缘份?
回到王城时,桑远远更觉困倦。她强撑着精神,替幽无命换了药后,便伏在青玉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她知道他时不时就盯她一下。
这个家伙的体质实在是异于常人,昨日才苏醒,今日便有些蠢蠢欲动,好像想对她做点什么事情。
她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
随便吧,反正别指望她动一动。
心神慢慢飘浮起来,正要陷入沉眠时,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主君今日,难道不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