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桑远远在雪地里和短命玩闹时,桑不近忽然凑近,低低地问幽无命:“你和小妹第一次,那个,之后,她有不理你吗?”
幽无命:“……”
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缓缓地转动。
半晌,他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她爱死了我。”
眸光微闪,掩下心虚。
桑不近看起来更加抑郁了。脑袋垂到了两膝中间,双手抱在脑后。
幽无命也没比他好多少,曲起一条腿,手肘撑着膝,斜斜地揉着额角,眼珠左右转动,不住地打主意。
桑不近并没有发现幽无命的异常。
他怔怔地抬起眼睛,望着在雪堆里和短命滚成了一团的亲妹妹,道:“如今我也懂得,为何你与小妹无法分开了——你且放心向父王提亲,我会替你说好话的。事情既已到了这步,我们男人,就得负起责任来。”
幽无命慢慢把眼珠转向他。
桑不近叹了口气:“云许舟上面没有长辈,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到时候我要求亲,你也帮衬着我些。”
敢情是互利互惠来着。
幽无命忍俊不禁:“小事。”
他凑上前去,探出长臂,勾住了桑不近的脖颈。
“给我说说,你怎么一回事,也太快了,这样肯定不行。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我教你啊!”幽无命恬不知耻地道。
可惜桑远远和短命正玩得开心,没听到这猪蹄子在套路自家便宜哥哥,否则她肯定把他从车辕上抓下来,把那张可恶的俊脸摁到雪堆里面好生摩擦一通!
桑不近犹豫了一会儿:“就……太激动了吧?我也没想那么多。那个时候,哪顾得上什么时间长短的。”
幽无命转了转眼珠,一一记下。心道,到时候自己千万要多想一想,莫要激动,有什么好激动的,呵,那种事罢了。
“你这样可不行。”他大言不惭,“不到半个时辰,还叫男人么。”
桑不近:“……半个时辰!怎么可能!”
桑不近震惊得真情实感。初尝情滋味的他,此刻觉着,半柱香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有什么不可能?”幽无命不屑地嗤道,“我……”
桑远远恰好骑着短命过来了。
她着实吃了好大一惊——便宜大哥居然和幽无命头凑着头,眼对着眼,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平时这两个人见面,不就跟两隻斗鸡似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她好奇地仰着头问道。
只见桑不近那张脸‘刷’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幽无命满脸坏笑,道:“说娶你的事。”
桑远远不太信,偏头望向桑不近。
桑不近尴尬地圈起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咳,道:“不错。小妹,我虽说不是那么满意幽无命,但,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我自然明白你非他不嫁的心愿,回头我自会替你向父亲解释,你不必忧虑。”
桑远远:“……”就撸了一小会儿狗子,怎么感觉好像又错过了几集连续剧的样子?
她望向幽无命,直觉告诉她,这狗男人肯定对桑不近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
“出发!”幽无命愉快地从车辕上跳下来,落到短命的背上,缰绳一扯,带头向前奔跑。
短命撒开了蹄。
冰雪路滑,时不时,它便四肢朝前,‘吱吱吱’地在冰面上滑出老远,歪斜着圆滚滚的身躯,艰难地漂移过弯。
幽无命笑得开心极了。
到了无人的弯道上,他身上火翼一展,便从短命背上飞起来,掠到它的前方,扑扇着那对翼翅,得意洋洋地拿下巴朝着短命。
短命四肢前倾,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欧呜???”
谁能告诉它,主人啥时候变成了一隻扑棱蛾子?
疯闹够了,二人一兽回到了桑不近的队伍中,幽无命老老实实坐上车,继续处理体内的不灭火,短命则规规矩矩走在大车边上,很努力地在桑不近的面前表现出它是一头专业战骑的样子。
一路无话。
自小姜往西,经赵州,取道风州,然后顺利抵达了桑州。
耗时九日。
这九日里,幽无命眸中的橙焰发作得越来越不频繁,展开光翼时,明火已转成了暗火。桑远远知道,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彻底‘消化’了这团不灭之火。
‘幽无命,是我给了你新生,明白吗?没有我,哪有你今天!’偶尔她看着他专注修行的脸,便会这般在心里暗暗地、恶狠狠地想。
想一会儿,忍不住独自窝在一旁偷偷地笑。
这九日,她的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仍是灵明境四重天,但她对木灵蕴的驾驭能力又上了一层楼,更加炉火纯青。之前乍然连升两级而造成的灵蕴空虚也尽数被她补足了——幽无命身上带了火之后,燃掉了他许多木灵,这些精纯至极的木灵蕴像雾气般氤氲出来,都便宜了桑远远。
一切都在变好。
踏入桑州地界,满目便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桑州有两种桑树,一种就是很寻常的桑,结着红红紫紫的桑葚。另一种却是矮矮地伏在地面,就像土豆藤,一亩一亩栽种得整齐,人工养的淡蓝色冰蚕在矮桑里爬来爬去,一眼望去,万亩绿中,闪烁着点点冰蓝的光芒,像是误入了蚕丝仙境。
桑远远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桑树会像土豆一样爬在地上,但奇怪的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她的心头竟然浮起了浓浓的熟悉感。
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这个地方仿佛曾经来过。上一次路过桑州地界时,只是远远从边境上一掠而过,那时她的小命还悬在幽无命的手里,隻大概地瞟了几眼,知道这是个绿绿的地方。
今日更近距离接触桑州这块土地,她心中竟是泛起了奇异的乡情。
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矮桑,秀美的桑州织女坐在高桑下面纺丝,口中哼唱着悠扬的调子。
桑远远不自觉地随着她们唱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桑不近偷偷换了个人来驾车,他摸进了车厢里,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自家这个面露茫然,不自觉地唱着桑曲的妹妹。
眼眶渐渐便湿润了。
一曲终了,桑远远恍然回神,见桑不近和幽无命都盯着她。
“嗯?”
幽无命噗哧一笑:“小桑果,你走调了!”
桑不近却是急急别开了头,低低地笑道:“许多年不曾听小妹唱过曲了。小妹你可知道你这调子跑得简直是有毒,自听你这般唱过之后,大哥我也再找不着真正调子!”
桑远远愣住。
所以她和原身,连跑调都跑成一样的款式吗?
她再度看了看车窗外的桑田。
感觉依然那么熟悉。
‘莫非来到故地激发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她暗暗思忖。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桑州王的夫人,她不禁有些忐忑。
女儿大了,与爹爹和哥哥都不会太亲近,男人们粗心,用失忆做借口还可以勉强蒙混过去,可是做娘的,哪个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会怎样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
在她胡思乱想时,车队已辗进了桑都。
桑州的城和别处又有不同。筑城用的是一种灰白色的砖石,城中处处栽满了高桑,而那些灰白的砖石上,则是像爬山虎一样,爬了许多矮桑——它们可以从那种灰白的砖中汲取养分,而冰蚕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