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远远和云许舟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大军杀进了姜都城。
抵抗比想象中微弱许多,听着杀声,迅速就攻到了姜王宫。
“不对啊。”桑远远皱起了眉头,“姜雁姬身边还有御衣卫,还有西营整支精锐,怎么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不祥的预感像一股黑色暗流,悄悄爬上她的心头。
心中刚刚一凛,便见幽无命逆着大流急速掠来,晃眼就到了面前。
他二话不说,反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直直掠向西面。
桑远远隻觉一颗心‘咚’一声落了地,旋即重重弹起,在胸腔之中‘怦怦怦怦’地打起了鼓。
她第一次,有些害怕自己说出的话:“桑州,出事了?”
声音已抖得不成样子。
“嗯。”幽无命薄唇紧抿。
半晌,他低低道:“御衣卫,比想象中还要强。借着夜色,姜雁姬率主力偷袭桑州,所经之城,一个活口都不留——连传讯的机会也无。”
桑远远倒抽了一口长长的凉气。
这是何等惊人的战力!
旋即,寒流顺着尾脊直直衝上颅脑。
她的声音变了形:“所以,发现他们的时候,已到眼皮底下了么。”
“嗯。”幽无命道,“岳父说,来不及,守不住,让我无需挥军救援,他定不会落入姜雁姬手中,拖累你我。”
桑远远重重咬住了唇,鼻喉酸涩,憋出了呜咽。
幽无命续道:“但他忘了我会飞。”
“幽无命。”桑远远带上了哭腔,“拜托你了。”
“安心。”
双翼一扇,贴着地面急驰的身影带出了音爆之声。
狂风刮走了眼睛里涌出的泪水,桑远远尽力平复心绪,渡出翡翠流光,为他提供助力。
率军救援绝对是来不及了,幽无命连云间兽都不骑,径直带着她,全力掠向桑州。
黄沙密布的大地上,渐渐出现零星绿植。
姜州多沙漠戈壁,是个干燥的黄沙之州,而桑州则密布着矮桑,整个州国绿油油。
绿色多起来,便是离桑州近了。
飞掠之中,幽无命忽然伸出手来,用拇指拨了拨她的下唇。
“别再咬了。”语气颇有点暴躁。
桑远远恍然回神,尝到满口血腥。
嘴唇不知何时已被她自己咬破了,掌心也传来了刺痛,低头一看,几个指甲印正缓缓溢出鲜血来。
“幽无命,我……”
“不怕,有我。”
他的速度更快,晃眼之间,便掠入一座死气沉沉的城。
入目都是桑人的尸体。
绝大部分人连兵器都没有机会拔出来。
桑远远也没想到,御衣卫竟是这么一支精通大范围暗杀的队伍。
幽无命一刻也没有停留,直直穿城而出。
这么全力奔袭,带着她横跨两州,他明显是吃不消的,强行提着一口气在硬撑。
他知道她心急如焚。
她的焦急,让他快要疯了,胸中燃着火,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他深深缓缓地呼吸,速度丝毫不减。
气息之中,渐渐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很快,又掠过一座被攻城的城。
果然是,一个活口都没有。就连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儿也被干净利落地一刀断喉。
桑远远又一次尝到了血腥味。
她略有点麻木地抿了抿唇,发现没有破。
是从胸口泛起来的。
急火攻心。
她偏头看了一眼幽无命,见他双颊泛起很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极慢极沉,带着一点拉风箱般的破音。
他跑出内伤了!
她又急又痛,抛出翡翠般的小脸花,埋在他的胸口。
她知道他的性子,这种时候他绝不会停。
姜雁姬的大军碾过之处,矮桑倒了一地。望着那些被踩进泥里的碧绿枝叶,桑远远的心臟一阵阵抽搐着痛。
还是低估了姜雁姬的实力和魄力。
原以为她狼狈逃窜到姜州,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谁知道她将人心涣散的姜州军和禁卫军扔在姜都作饵,隻带着最精锐的御衣卫和西营卫,便袭击桑州去了。
“她已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威胁。”
逼幽无命去打皇甫雄和云许舟,是姜雁姬唯一的破局之法。
若是桑州王夫妇当真落在了姜雁姬手上,以幽无命的性格,必定会如她所愿,和那二人拚个两败俱伤。
很卑鄙,也很有效。
桑远远心中燃着火,头一次,对一个人恨得这般刻骨。
她恨不得把姜雁姬这个人,不,这个魂,拉出来凌迟一百遍!
桑州都城那灰白夹着碧绿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幽无命忽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压了一路的心跳失了控,在胸腔中错乱奔腾。
他抬起手指,重重点了几处穴位,禁止气血逆流。
即便最擅长奔跑的云间兽,也无法保持着最高的速度横穿两个州国,而幽无命,他是全力在飞掠!
桑远远心痛无比,望着男人坚毅到冷冽的侧颜,隻觉心中的爱与感动之上,再度被他抹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迅速逼近桑都,桑远远意外地发现,形势比她想象中竟要稍微好一些。
姜雁姬的军队,还在争夺城墙!
原来,大功将成的前夕,出了个岔子。
御衣卫借着夜色用铁勾攀城,要的就是快准狠,在不惊动守军的前提下,将其灭杀。
而奇袭桑都之前,御衣卫却被一个爬在高桑上面采集晨露的农妇发现了行踪。她把消息传了出去——农妇看见这样一支军队静悄悄地潜向国都,情急之下,不顾自身性命,用随身带的火折子点燃了树冠。
虽然御衣卫及时发现,扑灭了火,杀死了农妇,但这一簇小小的烟和火,却吸引到了哨兵的注意力,旋即,御衣卫和西营卫行踪暴露,桑都及时防范,没叫姜雁姬偷袭得逞。
只不过这支精锐实力太强,哪怕发现得早,却还是被他们顺利攻上了城墙,形势危急得很。
幽无命深吸一口气,双翼一展,径直带着桑远远飞了起来。
这般远距离的飞翔还是第一次。
幽无命双眸通红,眼角再一次沁出了血泪。
双足踏上城墙的霎那,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他再也无力支撑,随手烧死周围几个天都士兵之后,便重重盘膝一坐,入定疗伤。
消耗实在太大,焰力有反噬之相,他的眼皮下隐隐透出了七色光。
桑远远给他种了满身花。
她跃上城垛,看见桑州王遥遥站在王城的高墙上,正在指挥桑军顽强抵抗。
桑夫人娇小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丈夫身边。不是难分难舍,而是方便在最后关头共赴黄泉,不要成为拖累。
幸好,他们还在。
是时候让敌人付出代价了!
桑远远平了平呼吸,阖上了双眼。
她的身上,浮起了一层翡翠般的光芒。
光芒愈来愈盛,城墙上,好像多了一枚青盈盈的小太阳。
“王女,是王女!”
“是王女和幽州王回来了!”
欢呼声四起,疲惫的将士们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抡起刀,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