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睁开睡眼看到一颗毛茸茸,眼里暗藏杀意的兽头,剩下的一点困意飞去了爪哇国里去:“翁、翁公子。”
不知翁御为何生气,又为何咬着自己从屋里出来,但能让他生自己气的原因只有翁卯卯。
慧脑稍微一转,他在心里说句坏了,看来和翁卯卯发生皮肉关系的事儿败露得八九不离十。
“我将妹妹寄在你檐下生活七日,你竟趁我不备,想当翁家的女婿,做出刺人心的事。”事关翁卯卯,翁御嘴下委婉,可是嘴上委婉了心里就委屈,说不到十句嘴巴一撇,头埋进爪子里哭了起来,哭得咕噜噜海波翻腾。
“那是卯卯,我的妹妹,呜呜呜,你这样做那样做,不啻是在我的胸口上热突突地挖走一块肉。”眼泪止不住,话如瓶注水,话到后头,哭哑的嗓子说出来的字音变得含糊,但翁御不能住口,把心里的话一句一句道出与江砚书听,“你一个得了道的道士,有了丰富的脚色,不应该是绝欲了吗?我以为你只是对卯卯有情……呜呜呜……早知你心思不纯,我是死也不会把卯卯寄在你檐下的,卯卯跟了你,我日后白天黑夜都要吃孤闷。”
一只挥掌能把人骨劈裂的年兽说哭就哭,江砚书无语低头,只好翻翻两边的袖子,翻出一方手帕来给他擦眼泪,而后趁他歇息的时候插上一嘴:“绝欲的是僧家,而且这欲自古以来真正绝去之人屈指可数,即使是僧家仍是俗家,欲是肉体之魂,情是肉体之魄,无情欲嗜好不成心体,大抵只有死了才能真正地绝情绝欲,反正我无有精金美欲的人品。”
“你是没有妹妹,不懂我的难过,俗话说的好大聪明的人,小事必朦胧,朦胧也!”江砚书说了那么多,翁御一个字也不想听,哭得泪流面的他开始捶胸口,做出万分悲状,“你一个强文假醋的臭道士,你不懂!我也不明白了,你这张脸,不就生得白净些,怎么瞧也像那离不了之乎者也的酸欠,我家卯卯怎么看的上你。”
“诶,我是不懂你的心情。”江砚书前半截话顺着他的话说,后半截藏了些许心眼,“可是我懂卯卯之可爱之有趣,所以才会喜欢且知重她。因为喜欢,所以会强文假醋,诶,这腰板儿挺得直,嘴里的话含蓄些,才能让姑娘正眼瞧上那么一眼,总不能和花花太岁一样,遇到喜欢的姑娘就咋呼咋呼地要她跟了自己,这不就适得其反嘛?”
一听有人夸翁卯卯可爱,翁御暂且止了眼泪,吸着鼻子,问:“你、你也觉得卯卯很可爱吗?”
“当然了,这天下可爱再无有胜如卯卯也,见之,万虑都捐。”虽是在笼络翁御,但江砚书说的是真心话。
翁卯卯在翁御的心中书个可人意的妹妹,但在年兽村中都说她心笨,与个三岁光阴的孩儿似,不似个年兽,他还以为只有翁家人觉得翁卯卯可爱,忽然听到个外人这么说,说心里不高兴那都是装出来的:“你说的是真的?”
“不可爱的话我哪里会让你寄在我屋檐下。”江砚书继续把好话说,“早就在第一年的时候将她赶跑了,我得了道,但也是个凡夫俗子,是十分喜爱可爱漂亮之物的。”
“好吧,你倒是痴心却多见识,暂时信你一回。”翁御不怕口困,收拾了悲伤,一改态度,和江砚书说起翁卯卯的趣事儿,事事不离可爱二字。
“卯卯刚学走路那会儿,是一阵风都能刮跑的小团子,走不稳但吃得多,吃得多身上就长肉,长了肉更是走不稳了,不过有肉后不容易被风刮跑。你可不知道她学走路的时候有多可爱,怕摔跤,就屏住呼吸,光着双朦胧眼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迈,一米的路我走也就是两步的事儿,她却要走个半刻。那么小一只,一点都不经摔,也舍不得她摔,所以她在一旁走,我在一旁爬,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后来卯卯学会了走路,看见树就吵着要爬树,年兽村就没有矮小的树让她爬,万一好歹从树上摔下来,就和开膛破肚的惨样一样,可她闹着性子要爬,我只好用树枝与藤蔓,潦潦草草地做了个爬架与她。”
“爬没几日,她又说牙齿痒,转头把爬架的腿咬得一坑一洼,到处是齿痕。你可不知道那齿痕有多么小巧,我们这些年兽咬一嘴就是个大窟窿,她咬的和针眼儿一样,风都钻不进去,不定睛细看压根看不见。”
“唉,我还以为她身子调摄得当后就会慢慢变成和我们一样身形庞大,这样我就不再日日担惊受怕,怕她被人欺负,怕她受了委屈只敢往肚里咽,没想过她身形变大只能维持一小会儿,这和变不大没什么区别。不过她是我的妹妹,就算一身的病气不减也是我的妹妹。想过她也许有朝一日会醮人,却没想过会这么快,明明感觉她昨日才长大。”
起初翁御带着笑意说翁卯卯儿时的趣事儿,说着说着,说到婚姻事又立马伤心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掉态流泪,也没有掉声骂人了,辞色格外平静。
江砚书没有插一句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到务头时会跟着笑。
说是趣事儿,倒像在说糗事儿,翁卯卯可从不会说这些,她脸皮薄薄的,在他面前只卖弄精细,夸自己有多厉害,在年兽村里有多招人喜欢,原来都是骗人的话,只怕翁御不在年兽村时也是个出门就受委屈的人,所以在她出幼以后,翁御才会带她一起出村到凡间闹腾吧。
“我今日就问你一句,你会一直一直对卯卯好吗?”翁御转过头,下死眼地看着江砚书,他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错过了江砚书的情态变化。
江砚书肃然地回了四个字:“至死不变。”
“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说出这些好听的话,即使后来反悔了、做不到了也得不到任何惩罚,受伤的只会是卯卯。只怕你是表面正经,背地荒淫,似多情黄莺。”翁御试图去相信江砚书,但只敢信个七分,凡间的丈夫遇到新欢后出了本妻者大有人在,嘴上说着最爱你一人,转过头又能把这麻犯的话说给别人听,久而久之,这些深情的话语变得一文不值。
江砚书笑而不语,翁御继续说:“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作为哥哥,自会担心妹妹日后过得幸与不幸。”
“她自小被翁公子宠着长大,身子弱,性子可不弱,不是个吃了委屈会往肚子里咽,不与你说的人,她要在我这儿过得不好,翁公子随时可以带着她离开。”江砚书柔声细语地说道,“你就当这段时日我带着她去游山玩水,看青山绿水吐云烟,看草际之烟光,看无山隔断之野色,一来悦其心目,二来豁其性灵,还能长见识,你想她了,随时来看她。”
这些温情的话让翁御心上热了一下子,翁卯卯出生在年兽村,村里的每处地方都是脚边路,后来去到凡间,大多时候只待在井塘村里,凡间之趣未深探过,跟着江砚书游山玩水不是坏事,但受动只有那么一下子,他仍旧没办法十分相信他人:“过几日再说,我得让卯卯考虑清楚了,这几日你就在村里呆着吧。”
“好。”翁御有所松动,这会儿只能让他自己琢磨,江砚书没再多说什么,回答完站起身,问,“卯卯呢?”
刚问完翁卯卯的去向,远处就见到个白影,口内叼着个红带子,蹦跳着往他们这边走,翁御先是嗅到味道,抬起头后眼睛往味道飘来的地方看去,说:“她自己来了。”
“我也瞧见了。”江砚书立在原地不动,等着翁卯卯自己跑过来。
蹦跳着跑,一对耳朵颤动明显,翁御不由热泪盈眶,对江砚书说:“你看,她连跑来的样子都如此可爱,呜呜呜。”
翁卯卯跑近了以后江砚书才发现她嘴里叼着的不是红飘带,而是他买给她的项圈。
“哥哥,表哥他回来了,但是因为你把村口的门给封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