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双一看就经常干重活而略显粗糙的手死死抓着江屿舟的手腕:“你也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吗?”
江屿舟的心情比她平静不到哪里去,安抚地点点头:“我的朋友也在里面。”
绝望的女人以为他所谓的朋友也是和自己儿子一起干装修的民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儿子今年才29岁,家里条件不好,还没娶上媳妇。你说他这是啥命啊!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他爸还怎么活!”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疯狂地从人群外挤了过来,他身上还系着卖鱼时的围裙,浑身的鱼腥味,因为来得太过匆忙,手里还拎着一把杀鱼刀。
“王松呢!”男人近乎于失去理智,声音嘶哑:“王松出来了没有!”
女人一见是自己的丈夫,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呜呜地哭出声音,无助地摇头:“没有。”
男人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小松早上走的时候还说让我给他带条鱼回家,他不会出事的。”
男人说完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这句话你也听到了对吧?小松从小就说话算话,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女人在男人怀中哭声逐渐转为无声的啜泣,江屿舟不忍心再看,转过头去,语言实在太苍白。
津市有明文规定,没有审批手续不得进场装修,但是很多企业的老板为了节约时间成本,在审批手续还没下来的时候就提前让施工方进场,王川给的费用可观,包工头忙着数钱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关注审批手续。
王川生意再大,手上也不愿意沾上人命,眼看着火势蔓延,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彻底扑灭的意思,慌了神,王祺好不容易安抚着把他推上了车,刚挤进人群就看到了江屿舟。
“小舟!”
王祺拼命挤过去,看了一眼旁边泣不成声的女人,顿时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身份。
江屿舟没想到王祺会在这儿,看了一眼四周:“你怎么过来了,王叔叔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连王祺都到了,王川不可能不在现场。
王祺扯了扯江屿舟的袖子,把他带离了那对夫妻的身边。
“刚那对,是民工的家属吧?”王祺压低声音问。
江屿舟点点头:“父母。”
“我跟你说,我已经问过我爸了,里面这批民工基本都是外省人,民工最在意什么啊,钱啊!”
王祺凑到江屿舟耳边,声音中毫无愧疚:“我估计里面的人是救不出来了,我和我爸商量过了,每人赔偿200万!”
受伤
身后是女人伤心欲绝的啜泣声,并不算大,却带着母亲的绝望,面前是王祺平静无波的脸,对比太强烈了,强烈到让江屿舟觉得阵阵心寒。
“在你心里人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江屿舟问:“傅承和他的队员在火场里豁出命救人,你却在和你爸爸把每一条人命明码标价。”
王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江屿舟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傅承彻底惹毛了,也顾不得什么人命不人命,对着江屿舟吼道:“傅承傅承!你整天脑子里都是傅承!”
王祺指着明火已经差不多彻底扑灭的写字楼:“傅承救人那是他的工作!他就得去!他不怕火我怕!我他妈又不是消防员!”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王祺头一次这样气急败坏地对江屿舟说话,他炸了,江屿舟反而平静了下来。
想象中扑面而来的暴怒和反驳没有来,江屿舟淡色的瞳孔看着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人不会怕。”
“傅队!”冯宁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突然大叫一声,早就等着一旁的医护人员立刻跑过去。
听到冯宁的叫声,女人从丈夫怀中挣扎出来,江屿舟也下意识看过去。
傅承怀中抱着一个已经昏迷的女人,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女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儿子,身体又像支撑不住似的软了下去。
傅承直接把怀中的女人放在担架上,救护车极速驶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消防员们把从火场中救出来的民工全部送上了救护车,一辆辆救护车来了又走,女人却始终没看到儿子的脸。
她看了一眼站着没走的江屿舟,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朋友还没救出来,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傅承身边走。
近两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消防员们疲惫不堪,傅承手有点抖,来不及休息,正在低头和身边的战士核对人数,女人好不容易挤过来。
“领导,我儿子还在里面没出来。”女人一张嘴就哭了,直接拽着傅承的胳膊跪下来:“求求你快进去找找他啊!”
傅承刚核对出人数不对,急忙扶起女人,对身边的战士道:“我再进去看看。”
“要么我去吧!”战士拉了傅承一把:“傅队您休息一会儿。”
傅承看了一眼江屿舟,收回目光:“没事。”
女人已经彻底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丈夫从人群中挤过来,沉默地闭着眼,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江屿舟盯着门口的位置,甚至忘记了眨眼,直到双眼发涩,才终于看清傅承的身影。
傅承怀中抱着一具分辨不出性别的尸体,头发和衣服已经彻底烧焦了,浑身僵硬,呈现出蜷缩的体态。